第45頁

2023-09-19 05:19:31 作者: 蘇之灼
    在車上,她可是連眼都沒眨幾下,一直盯著外邊河岸兩側的人潮看。

    趙言殊性子靜,也耐得住寂靜,可性子裡也愛玩,還像個小女孩兒,對很多事物很好奇。

    西洲和前幾年不一樣了,這幾年發展起來了,她也很好奇這裡的變化。

    「走呀。」她回了句,手牽上顧驀的。

    民宿在小巷子深處,他們來的時候只有領隊的人打著手電筒,她只是被顧驀牽著手往前走,穿過黑暗寂寥巷陌到了民宿處。

    而出去的時候,顧驀手裡拿著開了手電筒的手機,她這才發現,牆壁上是有畫的。

    顧驀也發現了,兩人就這麼走一會兒又駐足打著手電筒在牆上照一會兒看一會兒。

    有的地方畫的是菊花,邊上寫的是陶淵明的《飲酒》。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往前兩步,與之緊緊相依的是一副蓮花,也是畫上去的,旁邊也有字。無論是繪畫到風格還是書法的字體,都和菊以及菊的題字不同。

    蓮花旁邊,寫的是周敦頤的《愛蓮說》。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這是叫囂呢?」顧驀笑著說。

    趙言殊也覺得好笑:「就差沒把'晉陶淵明獨愛菊'幾個字兒寫上去了。」

    殊不知,再往前,還有幅牡丹圖,旁邊赫然是白居易的《牡丹芳》。

    -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

    「還有人為牡丹鳴不平的。」

    因為一句「世人盛愛牡丹」。

    「真是可愛啊。」趙言殊忍不住湊近些看了看,顧驀單手把手機相機打開,調節成閃光燈常亮,跟手電筒一樣,趙言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直到她聽到那一聲快門的「咔嚓」聲。

    她迎著手電筒的光回過頭去,剛好顧驀指尖按下快門,又是一張。從屏幕里看到她回過頭來,怕她眼睛被燈光刺到,顧驀把燈光朝向自己。

    沒有比這再詭異的時刻了。

    手機手電筒的燈光朝向顧驀自己,由他臉下朝上照著,白光把他側臉稜角照得分明。

    「啊呀,」趙言殊抿嘴一笑:「小丑先生怎麼變成鬼了?」

    顧驀把手機轉過來繼續照路,牽著趙言殊走,回她的話:「新年舊年交替,鬼也要過節,鬼的女朋友要和鬼一起夜行。」

    他說得煞有其事,低頭在趙言殊耳邊說起悄悄話:「鬼的女朋友要保護好鬼,不要被人發現了,會被除掉。」

    「怎麼個保護法?」

    「要牽好鬼的手,」顧驀把兩個人的手舉到身前:「最好還能親親鬼,渡點陽氣。」

    「真的?」

    「千真萬確。」

    手電筒的光不知何時只照向青磚鋪著的地面,兩人處在黑暗之中,只有彼此的眼睛亮瑩瑩的,承著自頭頂某一空缺處灑下的月光。

    顧驀聽她說了聲「好」,臉上落下她輕輕一個吻。

    朦朧夜色里,她上挑了下眉:「我罩著你。」

    *

    古鎮小河水波蕩漾,有船夫撐船從橋洞下穿過。今晚是跨年夜,往日早就休息的商戶在這個點兒沒半點休息的意思。

    南方建築粉牆黛瓦,可在燈紅酒綠之中卻不見原色。大紅燈籠成串高高懸掛,在整條街排開,和趙言殊剛剛換上的外套很搭。

    是那件黛藍色長襖,紫色盤扣。

    西洲今年沒襲來寒潮,回溫也早,一月初已經回溫了。

    她穿這件衣服正正好好,也是她對這片溫度的完好掌握。

    顧驀看看她,又看看那條河,看向那條船。

    「要不要坐船?」他提議。

    坐船一事對於趙言殊而言是家常便飯,小時候沒少坐船。她想到古都很少見有這種小河、小船,便說「好」。

    顧驀叫住老船夫,商量好價錢,他長腿一邁上了船,朝趙言殊伸出手,待她把手遞過來,他直接一腳踩著船底,一腳踩著船沿把她抱了上來。

    這連貫的動作剛剛已經在他腦海里想像了很多遍了。

    兩人坐在船頭,聽著老船夫唱著西洲本地的歌謠。船搖啊搖的,河岸兩側繁華,人潮擁擠,不少人注意到了這對相貌和氣質都很出眾的男女。

    橋上的人在看風景,而他們融入了這片風景之中。

    過橋洞時,趙言殊看著路邊人群一點一點消失在視野里,燈光似乎在這一刻與他們隔絕開來,老船夫朝著前站,留給他們背影。

    她起身,顧驀不解,抬頭看她。

    河邊和橋上傳來倒計時聲,從「5」開始變得清晰,而顧驀一直看著起身的趙言殊,趙言殊也看著他。

    「新年快到了。」顧驀提醒她。

    「嗯。」

    船身正過到橋中央,橋上人聲音比岸邊的洪亮:「3——2——1——」

    「新年快樂——」

    在旁人為新年到來歡呼之時,趙言殊低頭,雙臂摟上顧驀脖頸,雙唇貼上了顧驀的。

    她親他一下,看著他說:「新年快樂,顧老師。」

    顧驀哪裡捨得離開,將她擁入懷裡,重新貼上:「新年快樂,趙老師。」

    趙言殊沒忘他說的:「我罩著你。」

    顧驀再次感嘆:「一根筋」果真名不虛傳。

    ......

    船身悠悠離開橋洞,河岸兩旁的人和橋上的人全然不知剛剛穿梭在寬厚橋洞下坐在船頭的兩人做了些什麼,又說了些什麼話。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