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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18:38 作者: 南方赤火
而夏偃手無寸鐵。他本來輕裝,唯一的鐵劍留給了赤華。不為別的,就因為她對那劍表示過一瞬間的興趣。
夏偃不過腦子喊出來:「公子沒看到上面著火了嗎?」
他答非所問,倒把徐朔的思緒帶歪了一刻。徐朔抬頭一望,夏偃一拳勾在他下巴上,打得他上牙磕下牙,腦子裡轟的一聲雷。
後面的兵已經追上來了,忙不迭的救護公子朔。徐朔只懵了一刻,清醒過來,氣急敗壞,朝上一指。
「……」
方才那一拳,讓他咬了自己的舌頭,劇痛說不出話。
夏偃趁機向上爬。象台上面也有護衛,而且精衣精甲,看起來像是徐宮裡的精英衛,不知怎的被借調到這裡,難道是防著有人鬧洞房?
夏偃哀嘆:「運氣不好。」
上面的人居高臨下,隨便踢個石頭下來都致命。夏偃不敢硬扛,躲在木架子後面,扯下扶欄上的輕紗,順手接過一個骨碌碌滾下台階的酒爵,拴在輕紗一頭,掄圓了,朝上用力一揮。
幾聲慘叫,上頭的人如同枝頭熟透的棗兒,噼里啪啦地滾了下來。
終於看到了一片火海的新房——夏偃也不知哪間房是做什麼的,略略一瞥,只覺得全都華麗無匹,不知哪些是赤華用過的。
每間房間裡都裝飾著上好的錦繡帷帳、毛毯竹蓆、箱籠香薰——都是絕佳的引火種子。無數香料被引燃,異香撲鼻,讓人瞬間頭暈腦脹。
他從外牆剛爬到第二層,牆壁便塌了。他跳進屋裡。還沒來得及分辨出每樣器物,火舌就燒到了他跟前。他瞬間汗如雨下,眼角刺痛,額頭蒸燙。
已經無人敢接近這片火海了。只有他一隻不要命的飛蛾。
這隻飛蛾撲棱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還會出聲。沉默了大半日之後,他鼓起勇氣喊:「女公子!」
無人回應。
「赤——赤……赤華……」
聲音被橫樑倒塌的巨響淹沒了。饕餮獸首,橫眉立目,從空中緩緩下落,怒視著他。
夏偃猛揉雙眼,被氣浪向後推得踉蹌。他不自覺仰頭,餘光忽然瞥見星光里的頂層露台。那上面儼然一個豎立的黑影,那輪廓他無比熟悉。
黑影立在露台邊緣,左右張皇,然後……
她縱身一跳。
夏偃大叫一聲,箭一般沖了過去,衝出火焰舔舐的窗,也跟著一躍而下。空中捉到了一束柔軟的腰帶。
他順手將她攔腰抱緊,又被慣性衝下去一層。好在象台修建時並非直上直下,而是稍有坡度。他重重跌落到第一層樓閣外面,右手亂抓,抓到一束結實的窗簾。
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握緊,指節崩出道道青筋。
那窗簾一路撕扯出豁牙裂口,終於,緩和了他的速度,他穩穩站在了底層屋檐上,離燒透了的閣樓遠了一些。
夏偃感覺懷裡的人微微動了一下。她似乎還是新婚打扮,全身浸潤著濃烈的甜香,一舉一動間,從袖子裡散發出誘人的細膩氣味。
他馬上又不知所措了。鼓起勇氣看她的臉。
赤華大約被方才的衝撞弄懵了。她目光迷離,額角淤青,鬢髮凌亂,衣衫幾處撕破,鞋子也不見了,只穿著厚厚的襪帶。精心保養的長指甲折斷了好幾根,掌中帶血。另一隻手緊握著夏偃的鐵劍。劍尖也帶血。
她在痛苦中皺眉,眼半睜,彎彎的睫毛中投射出恐懼與絕望。
夏偃來不及推理任何事。他孑然立在突出的屋檐上,身後是火海,前方是深淵。如若僥倖跳到正面台階上,則會撞上徐朔帶領的精兵。
他苦笑,快速給自己提出一個又一個的方案,在屋檐邊緣探索。
忽然腳下一絆,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一堆麻繩,大約是修繕婚房的人遺留下來的。
迅速理出來,腳踹兩下,欄杆上踹下一個沉重的獸首石雕,用麻繩一頭緊緊栓牢。又找到一根突出的排水管,用瓦片覆蓋著。他腳尖一踢,當的一響。
他暗贊。不愧是舉國之力建造的象台,連管道都是銅的。
他將那獸首擦著排水管,小心翼翼地吊下去。約莫吊了十丈,麻繩用盡。他用手挽住另一頭,在排水管上繞了兩圈,然後將繩頭系在自己腰間,又繞著肩膀綁了兩圈。
向下看,地面黑如深海,不見底色。
他一手拉著繩子,一手抱著赤華,閉眼一跳。
嗤嗤嗤的聲音不絕。麻繩在青銅管子上擦得極熱,迅速變細變窄,崩出細小的麻線頭來。與此同時,因著另一側夏偃的重量,那墜下的獸首急速上升。最後一聲悶響,猛然卡在了青銅管子的邊緣,裂得分崩離析。
繩子另一頭,夏偃已降到十丈之下。他感到麻繩失了配重,拉不住他的身子。
但他離地也只有七八尺了。放鬆筋肉,落地一滾,毫髮無傷。順手遮住赤華的身子,擋下了紛紛下落的獸首殘骸。
馬上有人發現了從天而降的兩個人,叫著不准動,四面八方圍過來。
夏偃大口喘氣,習慣性地一聲唿哨,沒人應答。然後才想起來,按照他的指令,自己的兄弟們早在昨天就撤了。
他第三次自言自語地罵出聲來。大家撤了也好,省得被一鍋端。
只能自力更生吧。好在赤華身子不重。
他將她背在背上,想了想,還是抱在了胸前,用繩子緊緊栓了好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