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09-19 05:18:38 作者: 南方赤火
她沒話說,緩步上樓,環視慣常的閨閣,沒什麼留戀的感覺。
今夜便是在荊國居住的最後一晚了。
她性喜獨處,遣散了下人,也不點燈燭,倚在床上,半蓋了被子,陷入冥思。任憑夜色一點點覆蓋自己的身體。
忽然角落裡似有微動。她一下子睜開眼。漆木屏風後面,隱隱約約傳來人的呼吸聲。
姬瑤淡定不起來了,張口便要喚人。
屏風後面走出一個人來,月色照得他面容蒼白。他伸食指放在嘴邊,從容噓了一聲。
姬瑤控制住沒有大喊,只是挺直了背,渾身發僵,手指摳進褥子。
「……兄長?」
荊曠掛出一副和藹可親的微笑,讚許道:「這樣才對嘛。女公子出嫁前夕,還在閨房裡深夜會男人,傳到徐國去,多不好聽啊。」
他懶洋洋靠在牆邊。銅熏爐里裊裊一線香,他伸手撈抓,把那香柱捏成一團飛煙。
「君父指派我做送嫁的使臣。我是來查看一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姬瑤訝異,頭一次對上他的眼神:「……你?」
送嫁,出動長公子?這種事,通常不是派個文臣武將便可麼!
荊曠悠然笑道:「我為什麼不可以?我去了徐國,還可以順便結交那裡的名士,觀察那邊的民情,跟咱們的內線聊聊天,再對我未來的妹夫敲打敲打,讓他不敢慢待於你……可忙的事多了。哦,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因著你生病,一紙婚約拖了好幾年,總歸是咱們沒理。我公子曠親自去跟徐國君致歉,才顯誠意啊。——我跟君父說了這麼一通,還沒說完,他就准了,還讓我一路上好好照料你呢。」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誠意。然而姬瑤左耳進右耳出,還沒聽完就輕輕咬牙,說:「這兒不是兄長待的地方。」
荊曠反而前進兩步,月光下的眼神森然。
「全荊國上下,能對我發號施令的人沒有兩三個,你並非其中之一。」
他的怒容忽然收斂,綻出一個笑,好似安撫。他伸出手,指尖剛剛觸到她臉蛋。絕世之姿。
「乖。你不提前學點東西,日後必定後悔。」
他說著,一把扯住她的衣帶,另一隻手按住她肩膀,無聲而熟練地一解而開。他已受夠了跟她規規矩矩的交往,他想撕扯,想砸碎,想剝下她木偶般的外殼,看看那裡頭到底還有沒有一絲活氣。
姬瑤奮力躲閃,想要站起來,肩膀沉甸甸的力氣直通到膝蓋,竟是難以動彈。她深吸氣。
「你叫啊!」男人彎腰,雙手粗魯地褪她外衣,眼裡滿是野火,「你的人要麼讓我收買,要麼遣得遠遠的。就算你喊來了人,讓人看到此幕,你——呵,女公子婚前放縱,你名聲是小事,要是惹得徐國取消了婚約,你就是叛國!你敢麼!」
最後一句話像泰山壓頂,直接壓下了姬瑤一聲脫口而出的叫。
她憤怒,雙眼瞪得圓,牙齒咬出了額角的淡淡青筋。
「至於我……」荊曠仿佛知道她想怎麼反駁,「不好意思,我是男人,你是女人,這事兒就是這麼不公平。」
他顧著不能撕裂她的衣袍,扭住她雙手,幾個回合,厚重的絳色織錦曲裾總算硬褪了下來。裡面是月白中衣,腰間掛著什麼東西。然而他沒心思看,目光先尋找少女胸前的起伏。
「別害羞,也別害怕。人不風流枉少年,你我都是……」
噌的一聲銳響。姬瑤臉蛋通紅,雙手輕顫,緊握一副鋒利剪刀。
「退下!」
她低聲喝。
荊曠手上僵了一刻,難以置信地發現了藏在中衣褶皺里的剪刀皮套。
他連發怒都忘了,茫然問出來:「你——你出嫁還隨身帶剪刀?」
「退下!」
姬瑤沒受過什麼刺殺的訓練,剪刀僅僅用來做過女紅;她知道不能拖太久。
「退下!日後沒我許可,不許進我房門!你也莫要拿叛國這種事來嚇唬我。誰都知道公子瑤體弱多病,這婚事能成,原本就靠運氣。大不了我今日『病亡』了!」
荊曠臉色漸變,慢慢離開她身前。
「你何苦說這種喪氣話呢……」
姬瑤鬆口氣,氣鼓鼓地瞪他。她緊攥剪刀,手心滿是汗。
荊曠搖搖頭,唇邊浮出冷笑:「好,好,怪我一片好心落在瞎子眼前。你就等著去當怨婦吧!」
他說出最後一個字,突然袖子飛卷,掠過姬瑤細細的手腕。電光火石間,已將剪刀手柄抄在了掌心。姬瑤最後一刻反應過來,雙手驀地收緊,但論力氣她哪是對手,手腕劇痛一剎那,剪刀已到了荊曠手裡,刀刃瑩瑩的反光照在他臉上。
荊曠得意非常,剪刀隨手拋去角落。揉揉虎口上被她掐出的印兒。
「我就說嘛,你還有許多要學呢。」
他撲了個空。
嘩啦啦珠簾急響,屋子裡闖進來一道黑影,準確無誤地抄住了荊曠的肩胛。
荊曠一臉笑容還沒消退,就被一推一擋,直接掀到了對面的牆角。他的腳踝堪堪跌在了一個紅木箱子的稜角上,隱約一聲咔嚓輕響。他悶叫一聲。
姬瑤懵了,慌忙抓起几案上一支筆,對準這第三個人。雙手卻不像是自己的,遠不如剛才拿匕首那麼穩。不一刻,筆也掉了。
與此同時,荊曠再也顧不得遮掩行蹤,握著腳踝高聲大叫:「有刺客!抓刺客!有刺客行刺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