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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13:09 作者: 是辭
他一路張望著找她,直到突破人群,在街口看到蹲在一邊食煙的蘇綺。她顯然也看到他,把菸蒂踩滅,站起身來。
唐允走過去,「你好愜意,完全不找我。」
她冷靜分析,「人好多,當然走出來等你。」
他忽然覺得自己剛剛四處張望好蠢,不願意承認。
蘇綺指了指頭頂,碩大的霓虹燈箱,寫「同樂桌球城」五個字,色彩斑斕。顯然是最近新出現在廟街的一家,排場好大。
「這麼大的燈箱,我就站在下面,你一定看得到我。」
唐允心頭悸動,「那你今後就站在最大的燈箱下等我。」
原來「那人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是這樣的。
不由分說地攬她肩膀,想把人帶走。蘇綺卻用雙臂摟住他,整個人送進他懷裡,非要看他面色尷尬,四目相對。
她歪頭,表情輕浮地問他:「那你會保護我嗎?」
唐允眨了眨眼,「當然會,你跟我,我不罩你誰罩你。」
更別說他早就應承過她。
可前提,有一個不變的前提是:她千萬不要做讓他失望的事。
「說定了。」
「嗯。」
那夜又在家附近看了一場電影——王家衛,《東邪西毒》。
一開始唐允還有些興致,黃藥師講可以忘記一切過去的酒,名叫醉生夢死。
他小聲與蘇綺耳語:「好犀利,真的有?」
蘇綺回之耳語,呼吸故意打在唐允耳垂上,「有,飲Tequila等同於醉生夢死。」
唐允忽然就覺得心頭好熱。
沒過半小時,他頭搭在她肩膀,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小憩。明明眼前正在上演刀光劍影,他怎麼睡得這麼安穩?
人都是疑心動物,她總覺得他在裝睡。
即便如此,還是低頭在他額間印下一吻,看似悄無聲息水過無痕。
唐允則想到某次與阿正對話。
阿正謹記,愛情是相互需要,那——「她需要你在身邊,你需要她什麼?」
「我需要她需要我。」
「允哥,不要講繞口令,好無趣。」
沉默許久,他才開口。
「我發現她需要我之後,就沒想過這個問題了。」
還是個漏洞百出的偽命題,仿佛酒後胡言亂語。
要不是老師姓唐名允,他黎永正一定要拆了這間補習班——杜絕它繼續誤人子弟。
有人說香港不分四季,也有人說香港只有冬夏兩季,蘇綺看得到四季——譬如冬日十二月上大嶼山,和春末四月上大嶼山,就是全然不同的體感。
在這個颱風已過、寒流遷移的秋天,她不知第幾次從噩夢中驚醒,頻繁地夢到溫謙良。
或者說是Childe。
精神臨界崩潰的夜晚,唐允熟睡,她驟然睜開雙眼,心臟狂跳——夢中Childe旁觀她與寶珊逃亡,寶珊慘遭肥番毒手,她沉在水中探出一隻頭,Childe舉槍上膛,對準她額角,那裡有一道流血的傷口。
如今掛滿汗珠,蘇綺悄然起身走出臥室,借著月光看到鐘錶上時針掃到「3」,剛過凌晨三點。
比夢中驚醒更可怕的是整點驚醒,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圍繞,詭異又窒息。
她躲進洗手間,鎖住門,再打開淋浴器丟進浴缸,攥著電話坐在馬桶蓋上。
似乎猶豫過、掙扎過,還是打給溫謙良。
自從去年錯過她一次電話,溫謙良再也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雖然第一通他沒接到,迷迷茫茫轉醒,在蘇綺第二次打過去的時候接通,語氣沙啞。
「Pearl,發噩夢?」
蘇綺不語,溫謙良趕忙坐起來揉眉頭,下意識講出口:「王子勇斗惡龍,公主如願獲救,不要怕,我在這。」
小時候的玩笑話,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發噩夢,惡龍吞沒公主,王子不知所蹤。
當時溫謙良如是安慰她,二十年荏苒,一字不差。
距離食過鳳梨罐頭多久?一個月或是兩個月,她心如止水。
蘇綺問:「Childe,你有沒有做過錯事?」
寂靜的午夜,孤獨的南山,溫謙良驟然清醒,緊張到發一層薄汗。
她差點以為他睡著了,溫謙良才出聲。
「做過。」
「很久以前了,Pearl,我不想講。」
她懂他的意思了。
她終於放開了他的手,徹底開始在人鬼不分的世界裡獨立行走。
作者有話要說:預告兩個事:1.下章結束1994結束。2.全盤惡人肯定也包括女主。
插pter 56
那天凌晨,怎樣與他虛情假意地寒暄已經不記得,最終掛斷好像如釋重負。
她不怕陪唐允做戲,難的是要與曾經那樣坦誠相待的人假裝,落差太大,難以接受。
關掉花灑的瞬間,蘇綺安慰自己:沒什麼的,成大事者怎麼能有阿喀琉斯之踵,她如今徹底百無禁忌。
以前顧慮溫謙良,她畏首畏尾,如今,如今要重新謀劃——《孫子兵法》講: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溫至臻想用她做餌,釣唐家父子這雙大魚,卻不知道自己無形之中已經咬上了她放的蟲,就差收線。
沒過幾日見到旭仔的時候,蘇綺笑臉相對,內心還是唾棄了自己的無恥。
當年天后廟四阿婆聚眾自殺,她扮演一名邪教傳教士,預謀加上採取行動花費一年多的時間,精神打壓除了毛姑以外的三位阿婆,再加上玄學之說,極力促成這段靈異的自殺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