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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13:09 作者: 是辭
    溫謙良的電話打來「救命」。

    蘇綺剛從洗手間走出來,臉上掛著水珠,素麵純淨。仔細看雙眸還有些泛紅,她以為是唐允打來,磨蹭著湊過去,幾乎在鈴聲停止的前半秒才接通。

    聽到Childe關心地叫一句「Pearl」,語氣帶著詢問,她那一瞬間講不清是安心更多還是失落更多——失落也並非因不是唐允而失落,只是為自己猜錯而失落。

    即便克制著語氣,回應一句「Childe」,他還是細心發現,詢問中寫滿關切的嚴肅。

    「你怎麼了?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她搖頭,明知溫謙良看不到,「你別來,我不確定有沒有人監視我。」

    溫謙良一顆心更緊,畢竟在他眼裡唐允就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你聽我的好不好,我給你訂機票飛美國,外公外婆你都見過,他們會代我照顧你。」

    蘇綺胸前劇烈起伏,強迫自己克制住情緒,假裝平靜,「你又講這些,不是說好幫我,這次我唱主角,怎麼能先走。」

    「可你不鍾意唱主角。」

    「十號我去見你,這之前保持電話聯絡,好嗎?」

    月末這天是鍾家家庭日,不是溫謙良的,西裝革履的人仍在溫氏大廈,職員幾乎都已經走光,他還要等一份帳務表,對著窗外中環夜色忍不住皺眉,臉色陰沉。

    「我每晚這時打給你,讓我安心。」

    蘇綺應承,眼眶含淚掛斷。

    除夕夜當天,蘇綺趁著夕陽暮色,低調驅車前往西貢。唐允打來電話,她分一隻手接通。

    對面問道:「在做什麼?」

    蘇綺如實回答:「去西貢的路上。」

    唐允一瞬間沒反應過來,「怎麼去西貢?」

    「昨天不是給你講過,去西貢探表哥和姑婆。」

    「你老豆不是人都沒見過,哪來的姑婆?」

    蘇綺眨眨眼,她從沒跟唐允細緻講過九姑,只有唐協亭派人去西貢查過,看樣子父子倆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劍拔弩張,消息還是會互通。

    從容解釋:「表哥的姑婆,我跟著叫而已。」

    「好,在那住下?」

    「吃過飯就回來,地方不寬裕。」

    唐允說:「早點回去。」

    她低聲應承後掛斷,不禁想到昨天跟Childe講電話。

    她與溫謙良保持通話近十天,終於還是講出口,鍾亦琛是謹慎的毒蛇,輕易不願意出面,蘇綺又實在不肯放棄這樣一個機會,總想著把這支拉滿弓的箭射出去。

    想把Childe當槍使,他們這樣相愛,更不必講溫家欠她太多,就一次沒關係的,對不對?

    她問:「Childe,唐家用從契爺那裡買的船路走貨你知不知?」

    走的當然不是普通的貨,行話就是這樣講,她相信溫謙良一定知道意思。

    Childe說:「有聽說,但弘社的生意我們兩家沒有互通合作,溫氏也插不進去手。」

    「路是契爺賣出去的,一旦有一天事情敗露,契爺怎麼摘乾淨?」

    「Pearl,你想講什麼,直接告訴我。」

    「我掌握確切信息,明晚,西貢碼頭,十箱軟毒,甚至更多。」

    溫謙良沉默,沒有立刻有所行動,蘇綺知道他態度鬆動,並未緊逼。

    車子停在橋灣酒樓門口,蘇綺又撥給溫謙良。

    「想好了嗎?」

    溫謙良「嗯」了一聲,「交給我,你顧好自己。」

    蘇綺放心,「好,明天下午見。」

    「我在南山等你。」

    蘇綺沉默掛斷,南山,他成年後的第一處房產,兩個人一起度過多少美好回憶,數不清,沒想到他如今還住在那裡,可惜往事難回首。

    走進橋灣酒樓時,天已經徹底暗下來,臨海的天空是藍紅色,燦爛到最後一秒的顏色,強撐著不願退潮。

    她摘下墨鏡,看到門口收銀台里的人,淡淡叫了句「表哥」,得同樣生硬的一句應聲。

    此表哥非親表哥,九姑細妹的仔,沒什麼志向與抱負,每年少不得靠蘇綺給他搭錢,保持良好的利益關係,互不背叛,也算安穩。

    她逕自上樓,略過腹大便便的表嫂,頷首示意就算打過招呼。

    二樓最裡面的包廂,蘇綺推開門,偌大的空間只有一位精神不大好的阿婆,眼睛眯縫著無神,坐在那裡更別講什麼氣質。

    蘇綺卻只覺得見到她的一瞬間心就暖起來,笑得前所未有的天真單純,語氣也染上輕快。

    「毛姑,我回來了。」

    雙眸渾濁的老人好像一瞬間被注入了光,扶著桌沿起身,「阿珍回來了?」

    毛姑執拗於叫她與寶珊「阿珍阿珊」,好脾氣的媽咪聽了都忍不住皺眉嫌棄,Daddy直言不諱:「叫出我老豆那個年代的氣息。」

    彼時大家湊在一起難忍笑意,直說是復古的摩登時尚。

    如今還能聽毛姑再叫一聲,叫一聲少一聲,她已經覺得知足。

    92年年尾,天后廟四阿婆聚眾吞藥自殺,死者分別為:鄭婆、Fiona、毛姑,還有一位姚美芳,此處暫且不提。

    蘇綺為引起舊事開篇設靈異死局,為阿婆牽頭、蓄意自殺,又選定時間地點。毛姑是唯一知情人,甘願親自參與,助她一程。可她還是下不去狠心,偷偷換掉了毛姑準備的藥,因此四位阿婆也只活下來毛姑一位。

    明面上的程序,靠的是鍾亦琛掩蓋。她提前給鍾亦琛寫信告知原委,托他出手善後,只為給毛姑一個「活死人」的身份,雖然在那之前寫給他的信他一封都沒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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