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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13:09 作者: 是辭
她一顆心都要跳出來,面色繃緊又冷漠,北仔跟著她,兩人幾分鐘沒講話。
她整理好心情才開口,「是不是我發生什麼,你都要同唐允講?」
語氣不咸不淡,看起來不像生氣,也不像開心,北仔還是有些小心,仿佛做錯事一樣胡亂解釋。
「不是啊,阿嫂,我……」
「你慢慢講,我隨便問而已,緊張什麼。」
「允哥讓我跟你就是要盯你的……我意思是……他怕別人對你不斯文,你安安全全,他就不會問什麼。」
蘇綺走在前面,北仔看不到她臉色陰沉,「那我剛剛寄信給姑婆,你要不要打給他匯報?」
她從口袋裡拿出小小一枚手機,忘記是上月還是上上個月,唐允隨手買給她。
北仔連連擺手搖頭,「這些小事我不想講,允哥聽了一定罵我煩。」
蘇綺冷笑,「他還會嫌別人煩,誰能煩過他。」
「你也不想我講的,我看得出,」北仔小聲嘀咕,蘇綺還是聽到。
「我有什麼所謂,還不是要看太子爺意思。」
「沒有人鍾意被全方面掌控,我老豆就是這樣才離婚的,我已經好久沒見過我阿媽。」
蘇綺嘆氣,她對這些家庭事宜難掩心軟,「你總要長大的,爹地媽咪也總要離開。」
「我明白。綺姐,你也想九姑。」
終於走到停車位,北仔到另一邊副駕駛上車,看不到蘇綺涼薄笑容,只聽她情感不明地講了句「嗯」。
她怎麼可能思念那個惡毒老姑婆,20世紀的最後一個年代起始那年,她最喜悅的事情就是九姑死掉,奇奇怪怪死掉。
輿樓九姑病了,進九龍城區療養院,孝順女兒親自送進去,人人贊一句老有所依。
可這位神婆到底病沒病?什麼病?蘇綺自己講不清,療養院的醫生也講不清,總歸就是病了。本港芸芸眾生,佛祖都顧不過來十萬八千苦厄,多一病少一病沒所謂啦。
車子啟動之前,她最後看一眼銀珊大廈,樓頂有她親自翻書做功設下的陰邪陣法,百尺危樓看似人人嚮往的高堂廣廈,能支撐幾時,又幾時開始衰溫氏主樓,她拭目以待。
隱約還覺得耳道里迴響著唐家三口同一眾名流交錯應酬的歡笑聲,好刺耳。
她還年輕,她等得起。
阿詩九月中旬做生日,耀輝哥早早應承過為她在美皇夜總會辦party,蘇綺認為男人在床上講的話做不得數,奈何她提前半月就開始準備,還邀她一起礦工shopping,選一件最時髦的衫在當天穿,靚絕全場。
蘇綺應付著阿詩,她同多少個男人保持著迷幻曖昧的關係根本數不過來,只希望她能保持理智,不要把自己折損進去就好。
溫謙良打來電話,語氣無比溫柔,講溫至臻見過邵氏那部粵劇題材電影的項目負責人,已經談好注資,絕不吝嗇。
她想那位諂媚導演帶康嘉茵與男主角齊上陣討好溫至臻,老話講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三顆心疊加,怎能不成?
電話里還是要故作驚訝,「沒想到居然真的能談成,契爺果然真心鍾意粵劇。」
溫謙良顯然在做事,傳來翻閱文件的聲音,語氣輕快,「還是你知怎麼討好他,他好像始終有投資粵劇的興致,可惜這些年港廣兩地沒什麼叫得出名的。如今有部電影拍給他看,也算聊以慰藉。」
「契爺大半輩子走過當然不易,你就算公司事多,也不要忽略了他。」
「珍珍,你是否還在惱我?」
蘇綺坐在輿樓那張桌前,隨意把玩算卦的兩枚銅錢,神色玩味,看似無情又有情。
她自認最了解溫謙良,溫至臻與溫太都遠不及她。
那樣一個柔善的人出言傷到自己,怎麼能不滿心愧怍、渴望彌補?譬如曾經多少次兩人吵架,明明先胡鬧的是寶珍,溫謙良講不過她難免吐出一兩句傷人話,比起她說的嚴重程度恐怕相差甚遠。
可她知記仇、懂撒嬌,溫謙良還是拿她沒辦法,連連告饒。
「那你要為我唱《Monica》嗎?」
不答反問,追憶柔情的套路,棋高一著。
溫謙良翻文件的手停住,遲遲沒作回應。蘇綺知道,他一定在回想當初,回想維港夜色,以及——無邊浪漫。
百感交集,話筒里傳來悵然嘆氣,「那年是1987年,Leslie剛剛發行《Summer Romance'87》,Childe與Pearl二十歲,Coral……」
蘇綺拼命眨眼,明知道溫謙良看不到,還是擠出了個笑。
「Coral十七歲呀,你居然忘記。」
他怎麼可能忘記。
從小三個人一起長大,從寶珊剛學識數開始,每年過年都要又算又講:Childe與Pearl六歲,Coral三歲;Childe與Pearl十二歲,Coral九歲;Childe與Pearl十八歲,Coral十五歲;
Childe與Pearl二十歲,Coral永遠停在十七歲。
而她與溫謙良十七歲那年在做什麼?Puppy love,初初牽手都好害羞,買情侶戲票看一部《緣分》,全程互相關注彼此,手握緊到流出汗水,散場後只記得一首《Monica》。
那時候的張曼玉還掛著嬰兒肥,稱不上大美女,張國榮也青澀到誇張,擊中無數港女柔軟心臟。
如果能回到過去把那時美好無限延長該有多好?
沒有唐協亭、沒有唐太、更沒有唐允、也沒有肥番和他的一眾馬仔,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