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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13:09 作者: 是辭
色胚一個。
唐允同樣審視眼前穿過男人堆的女人,額間系了條緞面頭巾,搭在臉頰一側,有些怪異的美艷。柔生生的面龐,看起來像是嬌養出來的,卻掛著冷和傲的神色,別樣勾人。
視線正掃過肩頸向下,蘇綺卻拿了牆邊掛著的暗色寬袍穿上,仙人道袍一般,身形曲線俱被遮掩,他還沒來得及看,暗罵小氣。
「蘇仙姑?」他率先開口,「弘社唐允。」
話音落下,廉價塑料打火機歘的一聲擦亮,點燃指間香菸。唐允偏過頭,刻意把第一縷煙吹在懷中女人的臉上,女聲嬌媚著嗔他,塗著艷紅指甲的手半探進衫尾,蘇綺自然看不到她指腹暗示性地摩挲男人腰胯肌肉,手感絕佳。
她冷漠開口,「麻煩讓無關人士出去。」
人太多,烏煙瘴氣,最壞風水。
從唐允吸第一口煙開始,空間不大的屋內已經飄滿菸絲,她若是不抽菸,定早已經嗆到狼狽咳嗽。
唐允看著眼睛被刺激得發紅泛淚的女人,覺得她好敏感,嗤笑了聲揮揮手,擠在周圍的古惑仔烏壓壓地退了出去,惡龍爪牙一般盤踞在門口。
兩人面對面坐下,隔半米寬的一張桌,離得近了蘇綺才發覺他身上好大酒氣。
「八字。」
「你不就是想見我?我人都來了,還要什麼八字。」
三天前,唐允派人找上蘇綺,開門見山讓她看事——推算鄭婆死前行蹤,證明唐允清白。
鄭婆是唐允母親唐太的奶娘,年紀已經很大,照顧唐太半輩子未曾離身。唐允年輕,看不上這個嘮叨的老東西,幾次喝醉酒後受不住,說過氣話要送她去見閻王。
而鄭婆離奇死亡,唐太難免想到唐允身上,她當初生孩子落下過病,近些年篤信玄學,還有些越老越活回去的勢態,任性非常。
唐允聽手下提議,找師父做法,讓唐太消了對自己的嫌疑。
蘇綺眼下強忍住冷笑,他生得靚是事實,但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
「你想多了。」
身後牆壁正中掛著的風水羅盤有些歪了,蘇綺起身過去挪正,唐允目之所及便是寬大長袍遮住的背影,她是個高妹,頭小小一隻,比例極佳。明明住油尖旺,開口一副深水灣的氣勢,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
又命令他,「趁早回去問問你阿媽,拿到鄭婆八字再來找我。」
唐允低聲咒罵她是「老姑婆」,菸灰落在皮夾克上,不甚在意地拂下去,「蘇仙姑,打個商量。」
蘇綺從羅盤移開視線,回過頭去,「說說看。」
「你只要同我老媽講,算到鄭婆甘願自殺,大金牛少不了你。」
他沒夾煙的那隻手比了個數字,笑得有些邪,蘇綺看得到眼前人身上有血光,心知肚明他不是善類,有些出神。
弘社太子爺出手實在闊氣,不知道她要算多少卦才賺得到。
「八字。」又回到最初的要求。
「我叼……」他撐著桌子起身,髒話講一半又氣極反笑地忍回去。
蘇綺以為人要走,正打算上前送客,就看他動作自然地把菸灰撣到她放在桌面上的一張淡藍色琉璃碟里。
那藍色澄澈,落了段菸灰像是蒙塵,看得蘇綺心裡一堵——那絕不是菸灰碟,琉璃屬土,她擺在這旺自己的。
說什麼人多亂她風水,最後作惡的就是眼前這個惡棍。
「太子爺,你最近會有災啊。」
唐允剛走沒兩步,煩躁回頭,看著站在那晦暗不明處眼神幽幽的人,心裡有些彆扭。明明看那張臉應該是招人疼的妹妹仔,怎麼說話做事就像個老姑婆。
「算鄭婆要用八字,算我就不用?你消遣我啊,蘇仙姑。」
他根本不知她叫什麼,還是手下告訴姓蘇,深水埗油尖旺這片有名的風水師,人生得靚,一雙眼又毒,再加上年輕,靈氣名氣都大得很。
「你帶的那個女仔曾是八佰伴的售貨員,最近跟了你之後辭了工作,可惜你兩個命數不和,她不止吸你精氣,還會堵你財路,奉勸你早斷早好。」
誠然她說得神乎其神,唐允並不相信,鬼知道剛剛那個女人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蘇綺誆他也不可知。
「那我多謝你啊,把你全家都謝過。」
「不必,我全家只剩我一個,謝我就好。」
酒勁上來,他猶豫到底要不要回去問鄭婆八字,上流的風水師父都和唐太互有往來,他現在還沒完全話事,那些人精才不會為了他去編謊。
若不是這個原因,他也未必願意親自來找蘇綺。
見他悶聲走遠,蘇綺在後面追了句,「下次不要帶這麼多人,廟街人多生意旺,賣春最賺錢,古惑仔都不願在這開火。」
他低聲念了句「神婆」,不理跟上來的馬仔低聲詢問,無聲逆著人流離開南街。
這是1992年底的香港,1993將要到來。
廟街南北分明,天后廟因自殺案而鮮有的人煙慘澹,蘇綺20歲以後再沒慶過生日的第五年底,守著一間掛黑匾白字的「輿樓」大隱於市。
廟街以外,弘社統治香港黑幫產業,大佬唐協亭年過半百,轉戰經商。太子允行事狠辣,大有唐協亭年輕時的風範,卻也因年少意氣多生差池,前途未卜。
溫氏實業有破雲之勢,獨占經濟圈鰲頭,大公子溫謙良歸港,眾人翹首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