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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07:37 作者: 西西特
    「節哀……」

    副隊呆滯好久,斟酌著開口,話沒說完就被狗叫聲打斷。

    一隻黑狗瘸著腿跑進來,沖他叫了幾聲,大概是判斷出他不是敵人,就越過他去一扇關閉的屋門前,舉起爪子扒門,想找門裡的誰。

    會是誰啊?

    這小平房裡面很明顯只住著兩口人。

    除了陳碸,還能有誰?

    副隊瞥瞥緊攥資料和映山紅的陳碸,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抿了抿髮乾的嘴巴。

    那個人……還活著?!

    .

    堂屋裡只有狗扒門的聲響,副隊從桌底下抽出一張板凳,下意識的輕手輕腳小心翼翼,他在板凳上坐下來,頭有點昏。

    兩分鐘前他還認定,膠囊的主人是陳碸無意間結識的,對方身體上的異常引起了陳碸的懷疑,並在職業的敏感度下重視起來,寄膠囊托他這個老友調查。

    誰知兩人還有別的關係,如此親密的關係,太意外了。

    副隊的心情很複雜,他原本是要向陳碸表達自己對膠囊主人的同情以及敬佩感的,因為那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現在他是啥也說不出來了。

    副隊打量四周,這個家處處打理的不算多好,但也跟髒亂邋遢不相干,他見黑狗不扒門了,就趴在門縫那裡嗚嗚,看樣子是習慣了得不到回應。

    裡面的人沒辦法開門。

    更有可能醒不來。

    不對,不是有可能,恐怕就是事實。

    活死人。

    他的alpha和狗都沒放棄,在等一個奇蹟。

    副隊思慮了一會,面向背對他看資料的陳碸,察覺對方沒在呼吸,他被那股無法形容的壓抑感整得,不由放輕了喘氣吐氣的聲音。

    好久都沒紙張翻動的響動。

    陳碸的生命像是終止在了那份資料的第一頁。

    副隊菸癮犯了,他拿出煙盒又塞回口袋裡,兩手抹了把臉,起身走到門口透透氣。幸好沒把那些衝擊性大的照片帶過來。

    一股狂戾駭人的信息素在背後炸開,alpha在極致的憤怒下發瘋了,副隊快步跑進院裡,避免做出同類反擊的本能行為。

    .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副隊才回堂屋,沒見著人,他就去了半開的那間屋,腳步停在門邊。

    從這個視角,能把躺在床上的人收進眼底。

    老早就見過照片了,一寸的,兩寸的,生活照,各方面的……都有。

    除了沒有活人的氣色,別的和照片上沒有差別。

    那張臉,就是上帝愛人的模樣。

    可惜上帝只在造他時用盡了愛意,關於他的人生不但沒有繼續關愛,甚至仿佛恨上他了。

    副隊還沒說話,裡頭的黑狗就沖他叫,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黑狗叫個不停。

    副隊尋思這會不是能敞開聊的樣子,要不自己先撤待會再來,就聽見屋裡響起陳碸僵硬的嗓音。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說。

    副隊已經在堂屋通過陳碸看資料的反應猜到了,也能理解,「怪他瞞著你,不跟你說?」

    陳碸搖頭,低不可聞道:「不會,捨不得。」

    「換成我,我也說不出口。」副隊組織著語音,儘量委婉點,「那麼長的故事,那麼噁心的人生。」

    .

    屋裡一片死寂。

    陳碸蹲在床前,拉著床上人的手,他像被什麼扼住喉嚨無法喘息,寬厚的肩在抖。

    一摞紙,一行行字都化作一把把刀,捅在了他的心上。

    很多年前,有個小孩被拐賣了關在一個地下室里,當作物品保養,成年後的他沒分化成omega,迎接他的是一堆又一堆的藥物,企圖要他二次分化。

    試驗了兩年多都不行,就在他的身體裡安裝人工生殖腔。

    他因為體質特殊,排斥得厲害,一次次失敗,一次次取出來,再改良了裝上去,反反覆覆。

    出色的外形害了他,也護了他,其實還是害了他。

    成不了omega的代價是,做一隻沒有自我意識的寵物,聽主人指揮,一輩子當個供人玩的東西。

    這些過往,隨便一個階段都鮮血淋漓。

    「我一直以為他生了病,」陳碸痛苦的把頭磕在床沿,唇上的血滲得牙齒都紅了,滿口的鐵鏽味,「他要只是生了場病就好了。」

    副隊無言。

    去年他收到膠囊,第一反應是某種違禁品,新型毒粉之類,當時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能挖出一個市場。

    第二性別將人類區分為三類,高低不一。omega稀少的畸形社會,長得好的alpha和beta都是那個市場的目標,他們被改造成了omega,擁有柔軟的體格,香甜的信息素和發育良好可供採用的人工生殖腔,一整套設備齊全了,就會運向各個層面進行販賣或者高價競拍。

    每個人工omega,從裡到外,從思想才藝到服務敬業程度都經過了專業的培訓,既能做個放蕩色慾的尤物,也能帶去高檔的場所,充當優雅清貴的男伴。

    一粒膠囊背後是一條充斥著扭曲人性的爛溝。

    副隊看向床上的年輕人,說出他的代號:「417……」末了又問,「叫什麼?」

    陳碸嘶啞道:「梁白玉。」

    「名字怪好聽的。」副隊摘下頭上的黑棒球帽,搔了搔板寸,要不是陳碸給他寄膠囊,那骯髒的市場還在進行並擴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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