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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07:37 作者: 西西特
「那就好。」梁白玉把一隻手拿出來,扯扯陳碸的袖子,「走了,不看了,陪我去個地方。」
嘴上說著不看,梁白玉的視線還是在塘埂上的楊家三口那停留了幾秒。
那幾秒談不上有多少情緒波動。
勉強只能說是送行。
送三個跟他沒什麼交情的老鄉,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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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在山裡走了沒多大會就走不動了,渾身都是熱汗,臉也煞白煞白的看著嚇人,他撒著嬌要陳碸背。
陳碸就背著他走。
梁白玉說往哪個方向拐,陳碸就往哪個方向拐,全聽他的。
目的地在山的南邊。
陳碸在梁白玉的指揮下,從一處灌木叢里扒拉出了一把小刀,一個花色錢包。
原先兩樣東西都被雪埋了。
這會雪化了七七八八,它們就露出來了,由於天氣的原因,錢包里的錢一分都沒被人撿走。
回去後,梁白玉把鼓囊囊的錢包隨意的丟在小桌上,他把小刀撥開,攏上,反反覆覆的做著這個動作。
陳碸怕梁白玉傷到自己,一直在邊上看著。
「菩薩,你家有香爐嗎?」
耳邊忽地響起聲音,陳碸一愣:「有。」往年過年會用到,今年忘了。
梁白玉的指腹蹭掉刀刃上的細微鏽跡:「香呢?」
「也有,我去拿。」陳碸把比他年紀還大的小香爐拿出來,用濕抹布擦掉上面的灰,再將它擺放在堂屋的桌上。
不多時,梁白玉站在桌前,他穿著陳碸穿小了的舊外套,裡面的花襯衫扣子扣上了,領子理平整,蒼白的手捧著三根香。
陳碸擦了火柴,將香一一點燃。
梁白玉把香插在香爐里,望著一縷縷的青煙飄到牆上的不知什麼佛貼畫臉上。
他沒有見過神明。
也許有吧。
希望有吧。
第51章
山上的雪一天比一天少,梁白玉昏睡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
陳碸分裂成了兩個自己,一個有條不紊的照顧家裡的兩位病患,另一個他卻墜入了焦慮恐慌的深淵。
梁白玉總問陳碸,春天來沒來。
陳碸每次都說已經入春了。
梁白玉回回都會透過窗戶往外頭看看,失望的呢喃一句:「院裡的樹怎麼還沒發芽啊……」
陳碸把梁白玉的執念放在了心裡,有天他找到先發芽的樹,就扯下來一點綠帶回去。
梁白玉看到了綠,又問他,山上的映山紅什麼時候開。
陳碸說快了。
梁白玉把一小截樹枝丟到桌上的針線簍里:「快了啊……好吧。」
爐子上的茶壺燒開了,咕嚕嚕的響。
陳碸把水裝進水瓶里,他看了眼趴在窗邊的人:「今天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梁白玉沒有回應。
脖子上的紗布前幾天拆了,露出蒼白的皮膚和猙獰的撕咬疤痕,他微閉著眼,沉浸在屬於自己的小世界。
那裡不知道是什麼季節,風大不大,是晴天,還是雨天。
陳碸放下空了的茶壺走過去,他低頭凝視了青年半晌,重複剛才的問題。
「沒什麼想吃的,」梁白玉的下巴蹭著手臂,眼睫輕顫著掀了掀,視野里闖進來一隻大白鵝,他看了會,改變主意道,「我想吃粉子,有嗎。」
陳碸愕然幾秒:「有。」
「不過是去年的,陳了,不新鮮。」他說,「今年的得到五月把小麥收了才能炒。」
「去年的就去年的好啦。」梁白玉回頭,對陳碸笑,「給我泡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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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碸把鐵管子裡的粉子顛了又顛,倒出來一些用開水泡了一碗,他用調羹攪拌攪拌,放溫了端進屋。
趴在窗邊的人睡著了。
陳碸一手端著碗,一手去碰眼前人的額頭,臉頰,鼻息,脖頸動脈,心口。
這幾個地方碰得既熟練又流暢,成了他的本能。
每當陳碸看見梁白玉陷入沉睡,他都會無意識的這麼做。
梁白玉有呼吸,有心跳,陳碸就會有呼吸,有心跳。
沒人知道,陳碸有多怕梁白玉就那麼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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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沒當著陳碸的面吃過藥,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吃。
所以陳碸並不清楚,去年年底梁白玉的藥量就縮減了一倍多。
前往終點的腳步放慢了,能多體會的,不止是沿途的人和風景,還有一路的痛和苦。
陳碸的精力有限,他找老村長說了自家的情況,希望能招別的護林員。
幾天後山里就多了兩個村民。
陳碸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家裡,他把籬笆牆修了,還將梁白玉家門前的兩棵桃樹挖了過來,種在院裡。
陽光明媚的午後,梁白玉坐在樹下,晃晃稀稀拉拉響的藥瓶。
「不多了……」他仰起腦袋,伸手夠到一根冒著許多綠頭的枝條搖兩下,樹影在他臉上舞動生機勃勃充滿活力。
陳碸在井邊打水。
幾根竹子搭起來的晾衣架上曬著墊被跟蓋被,棉花都是舊的泛著些暗灰色。
小黑狗趴在被子底下的陰影里呼呼大睡。
剁碎的菜葉子灑在鋪滿陽光的地上,一群毛茸茸的小雞崽小鴨崽湊在那裡吃吃喝喝。
春天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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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回升了一點,早晚還是冷,梁白玉卻不再穿陳碸的外套,去年回村時穿的那套回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