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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07:37 作者: 西西特
水壺袋子是陳舊的,起了毛的綠色,勾住它的手指白如樹梢雪。
梁白玉對上他深而靜的目光,眉眼彎彎:「什麼時候方便呢?」
陳碸道:「明天。」
「噢……」梁白玉拉長了聲音,之後他就跟像是斷電的機器一樣,垂眼站立在原地,屋外的日光跑進來,光影打在他腳邊,他不說話,也不動。
過了好幾秒,他又笑起來,眼睛很亮,「喝水啊。」手指指桌上冒著霧氣的玻璃杯,「喝水。」
陳碸端起玻璃杯,仰頭喝進一大口,覆著層汗毛的大喉結一滾。
水很燙。
他全咽了下去,忘了吹。
陳碸在梁白玉家待了多久,走時什麼樣,這些全落入看熱鬧的人眼中。
街坊四鄰窩在牆角嚼舌頭根子,哪怕是在地里忙農活忙的腰酸背痛,也不耽誤大家說三道四。
到了晚上還不盡興,關了門繼續嚼。
好像日子過下來,議論哪家八卦是唯一得勁的事。
別人家炸個屁,那都要分析分析吃了什麼。
陳碸第二天一大早就過來了,他不是空著手來的,捎了修房的工具,比梁白玉院裡的要專業齊全得多,顯然是真的會。
梁白玉坐在竹椅上餵雞。
陳碸蹲在不遠處,他把草和水加進黃泥里,不時檢查泥巴的韌度,動作老練沉穩,身上依舊穿著昨天的迷彩服,領子跟袖口都搓洗的發舊褪色,但不髒臭。
腳上的黃球鞋很大,兩隻的邊沿都有開口,覆著被膠水多次粘過的痕跡。
梁白玉把最後一把稻子灑到地上,他撐著腿部,雙手托腮:「工錢還沒談呢,我不曉得市場價,你定吧,我都可以。」
「不要錢。」陳碸說。
梁白玉眨了下眼,表情驚訝:「那不行,我們非親非故的,哪能讓你做白工啊,沒這道理。」他搖頭,嚴肅的重複一遍,「沒道理。」
陳碸低頭將攪拌好的牆料裝進泥桶里,鏟子一下接一下的鏟動,他的手背鼓著一根根青筋,指骨粗硬。
「一天一百好不好?」梁白玉自顧自的說話,很苦惱的樣子,「我以為回村要花很多錢,誰知道沒多大開銷,存的錢花不完了……」
陳碸突地看向他。
梁白玉的嘴唇紅艷微翹:「嗯?」
「那邊的牆缺了個口子,需要補起來嗎?」陳碸朝院牆一處偏了偏頭。
梁白玉看了眼,那缺口不大不小,一條狗是可以來去自如的。他回來後的這些天,狗沒見著。
牆要補的話,得起土基做土坯吧。
「不用啦。」他說。
陳碸沒再多言,他站起身,一手提起泥桶,一手抓著鏟子去堂屋。
背後有拖鞋蹭過地面的聲響,懶懶洋洋的,沒什麼勁。
梁白玉靠著門框,看陳碸用鏟子鏟起泥土,一層層的往牆縫上填,外面再刷一層黃泥。
Alpha是塔尖上的群體,就連影子都有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空氣里漂浮著灰塵味,他們還不熟,氣氛卻不生硬尷尬,有種很奇妙的安寧感。
梁白玉揉了揉鼻尖:「堂屋要多久才能修好?」
陳碸說不確定。
「你住哪兒啊,我昨天之前沒有見過你。」梁白玉拽出西褲里的襯衣下擺,慢悠悠的撫平褶皺。
陳碸刷牆的動作莫名一停,幾瞬後才繼續。
「山上。」他道。
梁白玉扭了扭纖白脖頸:「做什麼的?」
「看林子。」
「噢。」梁白玉就問了這幾個簡單的問題,沒有想要深入的意思。
院裡很靜,兩隻雞都沒鬧騰。
梁白玉打了個哈欠,轉身去了廚房。
回村的這些天下來,梁白玉做了不少飯,還是不太確定煮飯要放多少水,需要試。他把淘好的米放進大鍋里,再將手伸進去,手背朝上,另一隻手拿著一瓢水,倒一點看一下。
水差不多快淹到手背了才停。
梁白玉正要蓋上鍋蓋,視線掃到灶台上的多處裂痕,眉心擰了起來。
灶台也要修。
他環顧濕氣很重的廚房,再沖屋頂看了看,眼皮壓了下去。
這個老屋破破爛爛,修起來沒完沒了。
梁白玉放下鍋蓋去堂屋,對半蹲著補牆的男人說:「算了,我不修了。」
陳碸轉過頭看他,眼瞳黑漆漆的,下巴上有一塊泥。
梁白玉又說一次:「我不修了。」
「還是修吧。」他轉而改口,眉目染笑,不知想到了什麼高興事,很期待。
大中午的,陳碸脫了迷彩外套,只穿灰色汗衫在院裡和泥,廚房傳出一聲響動,他丟下手裡的活兒衝進去,眼前的一幕讓他神色一滯。
一條筷子長的鯽魚在地上亂蹦。
青年手裡舉著一把生鏽卷口的菜刀,厚大的砧板掉在他腳邊。
陳碸的喉結輕動。
「刀好鈍。」梁白玉撿起砧板,他耷拉著嘴角,愁眉苦臉,「怎麼辦呀?」
「我來。」陳碸默了會,說。
殺條魚只是開始,後面是掏內臟,刮魚鱗,魚兩面劃幾刀,下油鍋,紅燒。
再是幾個小菜和絲瓜湯,全由陳碸一手操辦。
梁白玉始終站邊上,偶爾又嬌又媚的「哇」一聲,發自內心的說上一句:「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