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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07:37 作者: 西西特
    環抱村子的大山有個名兒,叫永安山。

    過世的都葬在山裡。

    有些墳包年代久遠,沒有後人在每年的清明節清理墳頭,慢慢就找不著了。

    山里荊棘密布,雜草橫生,梁白玉一腳踩斷枯樹枝,鞋底碾過散落得到處都是的小松果,漫無目的的走動。

    沒路了,換個方位,再往前。

    不知過了多久,茂密樹叢落在身後,眼前是一片蔚藍的天,低頭望去,田地房屋映入眼帘。

    他已經走了出來。

    細長針葉扎在衣褲上,戳到了皮肉,梁白玉一根根拔掉,他拔得仔細,一根一根的拔下來。

    撇斷。

    一根都沒放過。

    拔乾淨了,梁白玉抖抖衣褲,抬腳邁出樹林,他走了一段路,撿起地上不知誰家掉落的幾根山芋藤。

    隨後沿著這個方向走,來到一塊地前。

    這家人挖了三分之一的地,土都翻在外頭,一些碎小藤葉亂糟糟的丟在旁邊。

    有個土粑裡帶點紅,梁白玉的眼睛一亮,眉間的妖艷褪去不少,湧出幾分天真的孩子氣。

    這一激動,唇色就白了。

    梁白玉跳到地里,湊近那個土粑,他蹲下來,顫抖著咬住左手腕的膏藥貼,用右手扒開土。

    一個小山芋露出了身子,頭上有一個黑乎乎的蟲洞,它發育不良,沒被這塊地的主人發現。也有可能是發現了,覺得它太小,還有洞,就懶得要,拔出來又隨便丟掉,被土蓋了起來。

    梁白玉單手挖出山芋,吹掉上面的土。

    有一串腳步聲從路前方傳來,梁白玉抬頭眯眼,他還沒看清來人的相貌,就認出那寬如山河的肩膀。

    男人從梁白玉邊上的田埂路過,沒有停留。

    梁白玉蹲在地里,視線落在男人糙長結實的雙手上面,又移向他袖口的紅袖章,忽地開口:「大叔。」

    很普通的稱呼,只不過混入了個人特色,尾音入骨的酥,和這個保守淳樸的村子格格不入。

    「誒。」梁白玉從地里爬上來,皮鞋上都是泥,他也不在意,瀟灑自然的走過去,黑睫下流光閃耀,「你好啊,我叫梁白玉。」

    男人沉默。

    梁白玉笑吟吟的看著他。

    「陳碸。」面前比他高很多的男人這麼回答,嗓音不太好聽,又啞又渾。

    梁白玉近距離看他,發現他的年紀還夠不上「叔」字。

    當事人卻沒糾正。

    「你會修房子嗎?土房。」梁白玉剛才咬過膏藥貼,唇齒間有一點藥味,不難聞,他的眼型不知遺傳了父親還是母親,往下看並沒有任何壓迫感,只有很多虔誠的情。

    而當他長時間仰視一個人的時候,會讓被他注視的人產生一種極大的滿足感,仿佛在被他全心全意的依賴,依戀。

    就像現在。

    被他仰視的人抿住乾裂唇角,低下頭,檢查起了掛在身側的軍用水壺。

    「不會啊?」梁白玉擦著手上的泥土,眼角眉梢都是讓人心軟的哀愁,他很輕的嘆了一口氣,轉頭離開。

    遠處田裡有村民在犁田,家裡孩子興高采烈的跟在後面,扒拉泥巴找小洞,捉泥鰍。

    孩子歡呼的大叫聲沒飄過來。

    走在田埂上的年輕人自成一方天地,像一副渾然天成的水墨畫。

    風裡夾著細小雨點,畫浸了水,快要爛掉了。

    「會。」

    後面倏然響起聲音,梁白玉纖瘦的身形一頓,他回頭時已是滿臉不敢置信的笑意,「真的啊!」

    陳碸「嗯」了聲,他的雙眼很有神,左耳的阻隔扣上落了小雨點。

    「那你能不能幫我修房子?」

    梁白玉的手伸向男人,指尖觸到他的迷彩服,手指捏住他精壯的胳膊,慢慢往下,力道並不重,小羽毛似的。

    男人眉頭打結,要躲。

    梁白玉已經撤回手,他垂眼,輕輕吹掉指間的小針葉,眼皮一抬,笑意惑人:「我付你工錢啊。」

    第3章

    村里人見過梁白玉挖泥,知道他要修房子,不曉得是哪個傳的,說他的意思是:只要誰給他修,他就給誰睡。

    謠言傳得沸沸揚揚,Alpha們譏笑,誰會睡一個風塵氣重,隔三岔五就喝藥的Beta,晦氣。

    但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暗地裡關注梁白玉,看誰進他屋。

    沒想到是山里那位。

    梁白玉在村民們的指指點點下帶陳碸去他家,他找了個玻璃杯洗洗,拎起牆邊地上的紅水瓶,拿掉木塞。

    有熱水從瓶口流出來,把外圍的破爛塑料殼燙熱,落進玻璃杯里飄起一陣水霧。

    梁白玉把水放在陳碸面前的小木桌上,他往板凳上面一坐,慵懶無骨的趴在桌前,歪頭看過去。

    陳碸走到一面坑坑窪窪的土牆前,伸手摸上裂開的地方,大手按上去,捻了捻,沒用多大勁就捻下來一層土灰。

    「真要給我修啊?」梁白玉笑問。

    男人仰頭看上了年頭的房梁,側臉的輪廓周正陽剛,下顎骨到脖頸的線條冷厲,硬氣,身上卻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溫情。

    抿唇思考的時候,更是顯出些許憨態。

    全然沒聽見話聲。

    從左肩斜挎至右側的水壺忽然被一股力道往後扯,他愣了下,低頭看見一根瘦直的手指勾著水壺帶子,指甲很短很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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