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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04:26 作者: 露木七月
向詩冷冰冰地回答:「你就不怕我賣你騙錢的產品。」
「不怕。」他氣定神閒地啜了口茶,「我炒過一段時間的外匯,曾經一夜之間搞到傾家蕩產。」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聊起這些事情,仿佛在說「我昨天不小心弄丟了一支筆」那般輕描淡寫。
「槓桿拉到最滿,一眨眼就全虧完了,真的是一眨眼。」
他說自己本業掙得很多,從來就沒有為錢發過愁。直到那一次,所有的積蓄在頃刻間化為烏有,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因此背上債務。
「我倒還好,家裡人和工作夥伴氣得要死。只能把當時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關於外匯的書全買了,一刻不停地研究。」
「反正花了段時間,可能是半年,或者一年——把賠掉的錢賺回來了。自此以後就答應別人,再不碰這些了。」
聽了這番話,向詩已經不知道是該誇他厲害還是該佩服他膽子大了。炒外匯要看許多圖表和指數,而且風險比一般投資品種來得高。向詩平時上班太忙,根本沒時間看盤,就算是炒股也更習慣用自動止盈止損,所以就謹慎地沒有沾過手。
晴海懨懨地打了個哈欠,「反正我現在過得特別無聊。還是以前好,刺激,連虧錢都虧得痛快。」
看著他笑盈盈的模樣,向詩驀然覺得這人的腦迴路恐怕與普通人不太一樣。得到與失去在他眼裡顯得輕如鴻毛,只要他高興,即使千金散盡也無關痛癢。
一聊到投資相關的話題,向詩的敵意就沒有那麼強烈了。雖然依舊端著架子,可好歹願意跟他一來一回地聊天。或許是在蓄意等待著這個空隙,晴海不著痕跡地拉著向詩講了許多有的沒的,比如房地產和稅收,比如賭馬和賭賽艇——用第三者的眼光來看,甚至會誤以為兩人相談甚歡。
「那你現在是做什麼的。」這是他第一次會主動開口問晴海問題。本人大概並未意識到,但是這樣的舉動通常就代表著「感興趣」。
「我呀。」帶著得逞的狡黠,坐在面前的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姑且有個自己的品牌,是做首飾的。」
他的右手上仍然戴著那枚黑色的方面磨砂戒指,而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隱約透出一股高級感——對於這個答案,向詩最初有些出乎意料,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合乎情理。
手帕還回來的時候疊在一個香噴噴的紙盒裡,打開以后里面裝的就僅僅是那塊格紋手帕而已,多餘的物件一樣也沒有。
晴海的適可而止意外地令向詩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假設對方畫蛇添足地塞進了任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肯定會噁心得當場把盒子扔掉。
·
「向詩,向詩。」
被喊到名字的人從一本畫滿了各種折線圖的書上茫然地抬起了雙眼,「怎麼了?」
「我要去趟便利店,你有沒有要帶的東西?」付晶正站在玄關處穿鞋子,習慣性地用腳尖磕了磕地。
「沒有。」他又低下了頭。
「好,那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晚上的氣溫很涼快,將兩隻手大大咧咧地揣進衣服兜里,付晶熟門熟路地往靠近車站的方向走去。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回家的路上。不斷與迎面走來的路人們擦肩而過,他逆著人流前行。
結帳的時候,看著店員背後那面花花綠綠的牆壁,付晶猶豫了半晌,終於說道:「請給我六十號。」
「身份證明。」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成年了嗎?」
邊想著哪個未成年會把頭髮|漂成這樣,邊摸出自己的駕照遞了過去。
「六十沒貨了,七十一號可以嗎?硬殼子的。」
「那就七十一號。」
店員依言從貨架上取了個白色的紙殼,一併塞進了塑膠袋。
走出感應門,他將紙殼單獨挑出來,像塞護身符似的塞進了外套的口袋裡,然後面色如常地回去了。
自從向詩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了沙利葉的經營以來,付晶整個人就表現得不太對勁。
向詩能來這件事,無疑是令人高興的。然而等到表面的那層糖衣融化,包裹在內芯的藥片便逐漸顯露出了真面目。於是欣喜不可避免地轉化成了無形的壓力,而付晶只能默默吞咽下這份苦澀——畢竟如今他所代表的,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
前幾天,和加京一起在沙利葉租的工作室附近吃午飯時,對方突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擔心地問道:「你最近怎麼老是心神不寧的?」
這個問題在他的腦子裡緩慢地轉過一圈,付晶正欲否認,卻發現加京已經吃完了,而自己面前擺著的食物還一口沒動過。
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亮著的手機屏幕,加京又問:「網上有人罵你?」
付晶搖了搖頭,這才拾起叉子,慢吞吞地翻攪起了盤子裡盛著的意面,「我覺得自己太悠閒了,沒什麼危機意識。」
過去,他鮮少會去關注外界的評價,甚至連網上的消息都不怎麼愛看,只是偶爾翻翻微博評論。而這段時間,居然鬼使神差地迷上了刷手機,一空下來就會神經質地搜索關鍵字——他開始去留意網絡上的聲音,留意其它同輩樂隊的成績和動向,留意自己是否在慣性思維的迷惑下變得惰于思考。
記得在去年收到的問卷里,有人寫過,說希望他們今年能去一千人的livehouse里辦專場,因為在同級別的樂隊裡沙利葉的人氣已經封頂了,不進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