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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04:26 作者: 露木七月
周一到周五,被囚禁在梅山的向詩始終憋著一股氣,如同在進行一場孤獨的長跑。
參賽者是周圍的同學,大家邊承受著各自的痛苦邊奮力向前,不甘人後;而他的身旁卻多出了一個其他人看不見的影子,在撐不下去的關頭適時出現,始終陪伴左右。
住校一個月的情況再未出現過,如今的向詩是回家積極分子。
誰要是敢在周五放學前不識趣地拖堂或者作妖,就會在背地裡獲得他最高級別的嫌棄。
「媽,你有沒有好看的香水瓶子。」
終於坐上了副駕駛,向詩心情愉悅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變響了。
「回去幫你找找,怎麼了?」
「我要做個東西,想找好看的空瓶子。」
「送給女孩子?」
他像被電到一般責怪地看了看白茹,正色道:「送給付晶。」
「哦,晶晶快過生日了吧,你看媽媽差點給忘了。」白茹笑了笑,試探性地問道:「你要送他什麼?」
向詩故意把頭別過去對著窗外,「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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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晶真正沉下心來的時候,似乎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
他可以不眠不休地一直做同一件事,不知厭倦,不覺疲勞。
其實他從小就不太喜歡睡覺,屬於精力旺盛的類型。
甚至,如果不主動做些事情消耗掉體內過剩的能量,一整天都會過得無所適從。
自從下定決心要認真念書以後,需要忙碌的事情一下子變多了。
學習和練琴,仿佛兩頭無論如何進食也無法滿足的饕餮,投入的大量時間盡數被黑洞般的胃袋所吞噬。
越學越覺得自己無知,越無知,就越要想方設法地去追趕。
於是,那些蒙上灰塵的零部件開始全速運轉,猶如踩著輪子不停奔跑的老鼠,被不安和焦慮的動能所驅趕,越跑越快。
當向詩再次見到他時,由於缺乏休息,付晶的嘴上長出了半透明的燎泡,話根本說不清楚,好像在舌頭底下含著一枚發澀的橄欖。
此時的他正含混不清地低聲念著題干,筆蓋子戳著下巴尖兒,困惑的模樣看起來特別地……讓人想欺負。
就像旁觀著笨手笨腳的小朋友系不上鞋帶,最後只能眼淚汪汪地跑過來,一把抱住自己的腿,懇求來自大人的幫助。
快來問我啊。
這個我會。
付晶似乎是忍無可忍,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終於「啪」地把筆拍在桌子上,一字一句道:「你幹嘛看著我笑?」
我笑了嗎?
雖然這句話沒有說出口,但是對方好像已經從表情上順利讀取到了他內心的聲音,伸手就過來扯他的臉,「我讓你再笑!」
「你別扯臉。」向詩冷靜地歪了歪腦袋,主動將半邊脖子露了出來,「挑其它地方下手。」
這個一本正經的請求反而讓付晶氣笑了,他輕輕地在那片光潔的皮膚上擰了一下,「沒想到你包袱還挺重。」
恰巧在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媽媽可以進來嗎?給你們切了水果。」
兩人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迅速調整姿勢。
「可以。」
慌亂中向詩錯拿了付晶的筆,筆桿的握膠處摸起來還殘存著體溫。
他們裝模作樣地俯在書桌前,胳膊肘擠著胳膊肘,居然又暗自較上了勁,你推我搡。
白茹走到向詩身邊時,納悶地扶住了他靠外側的肩膀,「你脖子是怎麼了?」
不問則以,一問,付晶也聞聲循著白茹的視線望了過去。
向詩的皮膚比較容易留印子,在脖子和鎖骨即將連接的地方,居然赫然浮現著一小塊紅色的印記。
付晶愣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用雙手捂住了臉,笑個不停。
一看到他在笑,向詩立馬扯過鏡子,對準脖子下方照了照。
然後他果斷地豎起指甲,在相同的位置上來回用力撓了好幾次,面不改色地解釋道:「有點癢,我自己抓的。」
「蕁麻疹還沒好?」
白茹的神情顯而易見地緊張了起來,準備湊到近前看個仔細。
見狀,向詩被潑了熱油似的趕緊往裡讓過身子,同時騰地彈了起來,「媽你別看了,我沒事。」
他繞道柜子前,裝模作樣地翻找起用剩下的氧化鋅,「塗點藥就好了。」
「真的沒事?」白茹將信將疑,「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這下付晶徹底忍不住了,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薄薄的草稿紙被他的笑聲掀起了一個角。
「阿姨,他真的沒事,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無聲地瞪著罪魁禍首,向詩緩慢而清晰地用口型默示道:「你、完、了。」
憂心忡忡的白茹終於被哄走了。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經常闖禍,付晶在這種事情上特別機靈,知道接下來在劫難逃,很有先見之明地挪到了房門邊,準備隨時開溜。
向詩黑著張臉,在獵物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伸手彈了下他的腦殼。
「噝……」
受害者吃痛地咧開了嘴,結果這一動又牽扯到了嘴上的燎泡,像是吃了滿口滾燙的食物,唇舌被膨脹開的痛覺所擠壓,無處安放。
「你自己讓我換個地方的。」
對面的人不為所動,「你,讓我也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