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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55:57 作者: 莊九兒
派出所內筆錄的錄筆錄,等待的等待,大家要麼坐、要麼站著,唯獨宋亦可一人還蹲在地上面壁,看著委委屈屈,像一朵自閉的蘑菇。
警察道了一句:「宋亦可,你家屬來了。哎?你怎麼還蹲那兒呢?」
派出所內十分嘈雜,宋亦可裝沒聽見。
鄭懷野看了那角落裡的蘑菇一眼,問警察:「直接領走就行了嗎?」
「一會兒還要錄筆錄。」
鄭懷野又環顧了眼四周——
江銘哲、劉裕慈、葉一涵、葉眠……全是他小學、初中同學。
只不過七八年不見,他大變了模樣,他認出了大家,大家卻未能一眼便認出他來。
直到排椅上的劉裕慈念了一句:「鄭懷野嗎?」
「鄭懷野?哪有鄭懷野?」
而緊跟著大家便小聲窸窸窣窣了起來。
「真是他哎。」
「媽呀,他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這是有一米九了吧。」
「媽的!他長開了,變帥了!我快不能直視他了。」
葉眠則揮動手臂說了句:「哈嘍,懷野同學!」
一旁民警便道:「安靜點兒!」
鄭懷野也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轉向別處。
「……」
劉裕慈拍了一下旁邊那朵面壁的蘑菇:「哎,宋亦可同學,你老情……哦不,是你家屬來了。」
宋亦可雙手捂臉回了句:「知道了。」
「什麼反應啊你?」
宋亦可甩了一下肩,把裕慈的手掌甩下去:「知道了,你別說話了。」
事實上,剛剛他那句「來領人」一出口,即便她背對大門,也還是一瞬間便覺察到那人是他。
當年兩人異國戀談得轟轟烈烈,卻也聚少離多。
兩人青蔥年少,都處於發育期。
隔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挨到了假期他回國,而一見面,她便會發現他又躥高了一大截,容貌、輪廓都換了個模樣,周身帶著冰冷的陌生氣場。
所以於她而言,久別重逢是一件既迫不及待,又讓她倍感焦慮、壓力,甚至越臨近便越是想逃避的事。
而她最最熟悉的,也就是他這聲音了。
他講話時漫不經心的清冷,他思考時慢條斯理的音節,他用詞的習慣——哪怕裝了音效卡她也能認出來。
每次見面,他開口說幾句話,她便又感到無比心安。
像嬰兒聽到了熟悉的搖籃曲。
無數個夜晚,她開著語音,聽著他的聲音昏昏入睡。
她回頭瞥了一眼,卻在他身影闖入眼帘的瞬間,立刻回頭繼續自閉。
她忍不住一下一下不輕不重拿腦袋撞牆。
她想用腳趾摳出一個墳坑來,撒點土把自己埋起來。
姐姐說要派個人過來,這是派了個什麼人過來?
她懊惱地閉上眼,只是一閉眼,他那長身玉立於派出所門口的形象,便又猝不及防地浮現在她眼前。
他一身襯衫西褲,只不過穿得隨意極了。
白襯衫下擺一半扎進了褲子裡,另一半露在了褲子外。
紐扣敞開了兩粒,隱約露出了鎖骨,帶著絲事.後即視感,冷白的肌膚卻又莫名帶著一股禁慾的氣質。
她不知這五年,他在美國過著怎樣的浪蕩生活。
她只是偶爾去偷看他ins,見他的關註裡美女很多。
各種膚色、各個國家都有。
白人,黑人,黃種人。
日韓小清新,烏克蘭大眼睛、高鼻樑,窄腰大屁股的性感美人……
大概都是他同學。
她腦袋一團亂麻,又去撞了一下牆,卻被劉裕慈一手掌擋在了腦門上:「怎麼了你,真自閉了?」
「對,我自閉了。」
但事實上,她更想原地暴斃。
身後,警察在問:「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姐夫的弟弟。」頓了頓,他又換了個說法,「是她姐姐的小叔子,她姐姐現在在忙,讓我過來領她。」
身後,警察叫了一聲:「宋亦可。」
宋亦可「啊?」了一聲站起來。
警察道:「過來,錄口供。」
「哦。」
其他人都錄了十分詳實的口供,描述事件的起因經過,只不過她一個趕著去送人頭的又知道什麼。
她筆錄總共兩行字,警察叫她簽字畫押,便放了他們離開。
-
暴雨沖刷過後的傍晚,風中帶著一絲凜冽的寒意。
出了派出所,宋亦可身上猛一哆嗦,幅度之大像一隻剛洗完澡在甩水的狗,緊跟著身上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鄭懷野走到一輛黑色瑪莎前說了句:「你姐讓我送你回去。」
宋亦可用掌心呼嚕著冰涼的手臂:「那我車怎麼辦?」
他問:「你車在哪兒?」
「會所。」
「車鑰匙呢?」
「泊車小哥那兒。」
兩人一問一答,鄭懷野想了一會兒道:「我叫司機晚上來一趟給你開回去。」
宋亦可「哦」了聲便拉開了后座車門上車。
她動作行雲流水、輕車熟路,絲毫都沒有不好意思,因為這輛車是她姐夫的,她曾不止一次地與姐姐、丹丹一起乘坐它,有熟悉感。
事實上,此刻停在會所的白色瑪莎拉蒂也是她堂姐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