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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42:45 作者: 明月聽風
居沐兒淡淡一笑,欠了欠身:「承蒙誇獎,盛名是不敢當,只是當初年少時受到不少鼓勵。」
雅黎麗又道:「夫人看不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名喚雅黎麗,是西閔國的琴宛司長。貴國琴聖大師師伯音先生是我知己。」
知己二字咬得甚重,那語調讓聞者皆知,恐怕不是「知己」那麼簡單。
雅黎麗完全不看眾人,只接著道:「師先生常在各地遊走研琴,貴國的琴師他見過不少,但他只在我面前誇過兩人。一是華一白,滿腹才華,狂放如龍飄逸如仙。二便是龍二夫人你,他評價天賦驚人,靈動如神。」
居沐兒整個人呆住,除了在刑場上那一次,她還從未見過師伯音,萬沒想到竟能得他如此盛讚。獲到心目中神仙一般人物的肯定,居沐兒激動得捏緊了拳頭。
旁邊一位琴師有些不服,夸華一白就算了,大家心裡都是服氣的。但把居沐兒誇成這樣,許多男琴師卻是不以為然。那不服的琴師道:「師先生幾時見過龍二夫人?」
雅黎麗冷眼瞅那琴師,龍二的目光也向那人剮了過去。
雅黎麗道:「師先生個性古怪,不喜與人交際,但他卻喜歡在暗處觀察琴師,聆聽琴音。華一白與龍二夫人先生皆不相識,只因聞得其名,便找了機會聽琴罷了。這位先生與其質疑我說的話,不如想想自己為何不得師先生稱讚。若是先生也有些名氣,師先生必是聽過先生的琴。」
那人被斥得面紅耳赤,原想再辯幾句,但看周圍人臉色,又一想這場合及在座各人物,顯然眼前實不是爭強好勝的好機會,於是咬牙閉嘴,不再多言。
雅黎麗掃了一圈在座各位,又道:「在我國,女子男子皆可習琴,以技相較,能者居位。我與師先生相伴多年,得他指點,所以琴技出眾,以此掌了琴宛司長之位。我國來訪琴使里,也有三位女琴師。但貴國這邊,放眼望去,卻清一色男琴師。那些個彈琴的姑娘,只是賣藝花娘……」她說到這,笑了起來。
她一笑,西閔國的琴師們也跟著笑起來。田尚書和樂司府的官員們頓時臉色難看,男琴師們也全都心裡憋氣。
這分明是在羞辱蕭國。
這時候居沐兒卻是道:「兩國之情,確有差別。我國習琴的人太多,男女老幼,官商農工,皆喜習琴。人人會琴,倒不是為謀那一官半職,而在怡情,而在享趣。人人彈的琴皆一般,誰也不比誰多那一根弦。」
居沐兒這話說完大家全都靜下來,一時間也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好象駁斥了雅黎麗的說辭,又好象扇了那些自視甚高的男琴師的耳光。
模稜兩可,不喜不惱。
龍二卻是在心裡想著,方才那男琴師不服氣居沐兒受夸,他就知道他家媳婦兒肯定也會找機會給他不好看。就如同當初他對她擺威風讓她下不得台,轉頭就被她找了理由潑了一身茶似的。
如今居沐兒這番話說得圓巧,兩邊雅黎麗和本國的男琴師都斥了,卻還叫人說不得什麼來,這讓龍二覺得甚是開懷,咧著嘴笑了。
那種感覺就是吾家娘子甚威風,為夫與有榮焉。
場上靜了一會,那雅黎麗忽然道:「當初師先生受貴國史尚書的邀請,去他府里為他研解一本所謂絕妙琴譜。師先生離開之前,忽然問我,等他回來,我是否願意辭了這琴宛司長之職,與他雲遊四方,共尋好琴妙音。」
場上依然靜默,大家都忍不住靜靜聆聽。
「師先生的髮妻死得早,他早與我說過,他不會再娶。可我一心掛在他的身上,從不考慮另嫁他人。他不娶,我便不嫁。我們只做知己便好。若有緣能與心愛的人做一輩子的知己,我也心滿意足。只是那日他突然如是說,我喜出望外。我想也不想,一口答應。可他還問我,婚禮是想用蕭國禮俗辦,還是西閔國的。」
雅黎麗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她說話的語氣平靜,居沐兒卻聽得眼眶發熱。她眨眨眼睛,悄悄握了拳頭。
「只是師先生這一去再不復返。」雅黎麗又接著道:「婚禮無論是用哪國禮俗都是辦不成了。我永遠,都只能是他的知己而已。」
龍二一邊聽著,一邊留心在場的諸位西閔國琴師的表情。那些人面露悲憤,顯然對這個故事早已知曉。原本一心期盼的婚事,最後竟是以男方在故鄉被斬首而結束,龍二心裡有些擔憂,他們來蕭國,究竟意欲何為?
「當日師先生被斬首,我正重病在床,原以為會與他一同去了,不料老天留我一命。只是遺憾未能見到師先生最後一面,未能聽他彈奏最後一曲。如今我來得蕭國,想見一見師先生盛讚的兩位年輕人,未曾想華一白竟然也已仙去,餘下龍夫人嫁入豪門,卻也是不好見了。宮中切磋琴技的琴師名單里也不見龍夫人在列,心中甚是遺憾。好在今日有此機緣……」她說到這,沖身旁的一位琴師擺一擺手,那琴師會意,搬了一台琴過來,放在了居沐兒的面前。
龍二緊皺眉頭,這剛剛才諷刺完這邊彈琴的女子都是花娘,現在就擺台琴過來。如果這女人敢讓他家沐兒獻藝以此羞侮她與花娘一般,他定要當場給她不好看。
可雅黎麗卻是道:「讓夫人獻琴一曲似乎有失禮數。所以,我想請夫人與我合奏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