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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37:18 作者: 坡西米
「能便宜到三塊嗎?」 他態度坦然,完全不心虛,阿姨看他不像是故意殺價的,單純就是問問看,問的時候又有禮貌又笑眯眯,所以也不生氣。
「不行啊小伙子。」
「噢,沒事。那三塊能買哪個?」
阿姨指指最普通的山楂糖葫蘆:「這個三塊五,可以算你三塊,大過年的。」
「好的,謝謝。」 郁謀最後選了根看起來焦糖塊壘最高的,讓阿姨用糯米紙包好,舉著站到一旁沒有葉子的楊樹下。
刮四級風,不算特別大。但是以防萬一,郁謀側過身用身體擋住風,將糖葫蘆護在身前。糯米紙的一角飄啊飄,他伸手撕了個三角下來,放進嘴裡融化掉,糯米紙沾了點糖味,四捨五入也相當於他吃過了。
郁謀的視線一直放在公交車站。過了十分鐘左右,車站過去了一輛 13 路,一輛 22 路,兩輛 587……他看著公車上下來的稀稀落落的乘客,仔細辨認著。
兩人大概 5、6 天沒見面,對此他沒什麼太多感想,只是覺得她媽媽家那邊的親戚真多,看那麼多天都看不完,看不完就不能回來。施念是大年二十九去姥姥家的,這兩天她說她和媽媽姥姥去城郊村裡的舅姥爺家,每天去這兒串門,去那家拜年什麼的。雞蛋應該也是那邊拿的。
他本來還想問,那你弟和你一起去了嗎?後來轉念一想,噢不對,她弟是她爸爸這邊的小孩。不過這樣看來的話,她真的不太提她爸爸。
給他的感覺是,她應當也沒有真的討厭她爸,只是她爸變成了她極力想要隱藏的人生部分。這是一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複雜情感,這樣的關係像是被捅了一個洞的有分量的水球,不撕開它時它只是汩汩往外冒水,時不時讓人刺痛一下,不會有什麼真正危害。所以重新體會她帶他回爸爸家這件事,他都會一陣悸動,被毫無保留的信任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之前賀然挑釁時,他還在想,要是賀然說了他倆認識多久多久,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有趣經歷,他就會把「你說的都對,但我去過她爸家」這句話拋出來。這樣引戰太容易了,兩人就可以打上一架。後來想,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施念的信任不可被他當作攻擊的武器,而賀然的心意也不可被這樣侮辱踐踏。就好像他一定不會和施念說他和賀然之間的糾葛一樣。他心裡有數,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只不過,他什麼時候道德標準這麼高了,真是奇怪。
每天晚上睡覺前,郁謀其實都會刻意地不太去想和施念有關的事情。因為如果想的話,一整晚的夢都會是和她有關的碎片,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似乎都能被他體會出新的含義,醒來往往還會覺得一陣酸一陣甜,太磨人。
她棉衣上的小黃球被他用同色系的棉線拴在了她的頭花上,做了一個非常簡陋的捕夢網,然後壓在枕頭底下。捕夢網要掛在床頭,他當然不會犯這樣常識性的錯誤,他壓在枕頭底下只是為了避免小叔不懷好意的笑容。
郁謀本來看著公交車站,後來變成了發呆。
這時,他聽見遠處有人喊他:「郁~~謀~~~!」
聲音由遠及近,裹挾在風裡像個沙包一樣被扔到他耳邊。
少年轉頭,看見穿著淺灰色長筒羽絨服的女孩正沖他而來。
施念頂著風站起來艱難地蹬自行車,所有碎發全被吹到後面去,臉凍的紅一塊白一塊。她單手扶把,眼睛眯著沖他使勁招手。
「吱——」 施念剎車剎出了秋名山車神的架勢,她穩穩停在了郁謀面前,一腳踏地,沖他揚了下下巴:「我快不快?要不是前一個路口被三輛三輪板車擋住,我還能更快。」
郁謀點頭,忘記說什麼話。施念被風吹的流眼淚,看他時眼睛裡盈盈有光,而那光又不完全是眼淚帶來的。她眼裡帶著的那種光,只有沖他奔來時才會有,每次都會讓他以為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少年看得一陣恍惚。
他怔愣幾秒,回過神,換上一副從容表情,把糖葫蘆遞過去:「給你買的。」
施念則不滿意:「你怎麼不說說呀。」
「說什麼?」 郁謀這才去看她騎著的自行車。
「噢,你終於買了。」 他笑道,後退半步打量她的新自行車:「不錯,挺好看的。我本來以為你會買另一個顏色。」雖然夸著好,語氣則帶點失落。
施念買的是純白色的自行車,款式很復古,車把有個很優雅的弧度,像是油畫裡鄉村小道上會出現的那種自行車。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臉紅撲撲,壓低聲音:「我肯定不能買你的那個顏色呀,那樣太明顯了。不過你看。」 說著,她起身,展示給郁謀看:「你看!車座是綠色的!」 仰臉對他傻笑。
少年被哄的內心開心得不得了,表面則是淡淡微笑:「我可沒說什麼。」
「本來我媽說回來買的,但是村里商業街東西賣的便宜,質量也不差,看上就買了。我挑了好久好久,比較來比較去。倒不是沒有喜歡的,其實我一眼就看上這輛了,但這輛比其他都貴好多,那邊還要賣 550 呢,其他的也就三百多……後來我媽說,如果特別喜歡那就買了,沒必要因為兩三百的價格差選個退而求其次的。我媽還說,買東西嘛就是這樣,一定要選能力範圍內最好的。這樣才能保證選回家的東西開開心心用很久……」 施念是真的喜歡這輛新自行車,喜歡到一定要把買它時的心路歷程絮絮叨叨給郁謀聽,讓他也體會花錢買來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