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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37:18 作者: 坡西米
在郁謀返回來找她前,她終於去找他,小跑了幾步,跟在他身邊,卻沒有去拉他伸出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蹭。
郁謀將手收回來,收進兜里,自己不該伸手的,可惡。
兩人都不看彼此,中間隔著太平洋,也不講話。有時施念的衣角碰到他,她嚇得跳了一下。
郁謀走定一個方向,施念幾乎比他走的還快,嘰里咕嚕悶頭走,但她壓根兒不知道往哪邊走,只有到路口需要他決策時她才會停住等他。
最後在一個路口,郁謀輕拉她虛著的袖子:「嗯……走錯了。」 他走錯了。
施念說的對,他家這破小區哪兒哪兒長得都一樣,一瞬間他好像也忘了自己家在哪號院。
「稍等,我看下啊。」 郁謀站在原地,假裝在思索往哪邊走。思索時手故意握在她、實際是他外套的袖子上沒鬆開。
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他發現後勁兒太大了。他腦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去想剛剛。兩人之間確定了一些事情,但又什麼都沒有完全確定。這種半上不下的感覺讓他覺得恍惚。像是做夢。做夢不就是這樣麼……最最關鍵的部分總是模糊的。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的雀躍幾乎沒法掩藏。想想就泛起笑,只是施念在旁邊,他不能那樣做,會被當傻子。
直到施念將他的外套褪下來,順帶著把他的手卸走。她踮著腳給他搭上。她說:「你穿上吧,我不冷。感覺還有好久才能找到家呢。」
郁謀默然幾秒,瞬間清醒,他指前方:「就在那邊。」
施念帶些不確定:「可是,咱們剛剛不就是從那邊過來的嗎?」
「啊,是麼?沒注意。」 他故作淡定,又將外套脫下試圖給她穿上。她躲過:「我不冷。」 外套太香了,又香又暖,她才要暈過去。
郁謀穿上外套時找了個機會聞聞內襯,沒有奇怪的味道啊,自己剛洗完澡香噴噴的。她該不會是嫌棄自己吧。
進家門時,郁謀站在門廊前。施念則站在他身後,台階下面,頭上沒有遮擋,有點不敢和他一起站在門廊下。
郁謀將密碼鎖的蓋子抬起,回身看她,笑了下:「幹嘛不上來站著?」
施念表情有點奇怪:「沒事呀。」
六位密碼,郁謀輸完,門「噠——」一聲打開,他側身讓她進。施念這才走上來,鞋在門墊上敲了敲,敲出幾塊雪,然後就不動了。像個小錫兵一樣站著,越發拘謹。
郁謀把門關上,給她找拖鞋。找的時候他蹲著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啦?」
施念又輕聲說:「沒事呀。」
這個尾聲「呀」令他心頭一顫。郁謀察覺到了什麼,堅持問:「你在緊張什麼?」
施念眼神本來都飄到郁謀家的樓梯了,她覺得他家樓梯的設計很好看,那種鏤空的感覺;還看見樓梯下圓廳里擺放著一架很古樸的鋼琴。而後意識到什麼,立馬把眼神收回來,只局限在門廳這一方塊內,哪裡都不敢多看。
郁謀沒找到她可以穿的拖鞋,乾脆把自己的鞋擺她腳跟前。他站起來,「到底怎麼了呀,和我說說,嗯?」
施念假裝沒聽見,低頭去換鞋。被郁謀扳直身體:「等等,先別換。你是在害怕嗎?怕什麼?怕我?」 她該不會是把自己想成那種人了吧。家裡的確就他倆。而且他剛剛……的確不太正派。
施念本來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可他又把她的種種反應往他自己身上攬,就像他昨天一樣。於是她趕緊解釋:「不是的不是的。」
「你剛剛輸密碼嘛,這是隱私,我肯定不能看啊。」 她支吾道:「而且……你家哪兒哪兒都看著貴貴的,我怕不小心給碰壞了還得讓我媽賠。」
之前施斐總說,姐,你總不來找我,是不是瞧不起我,不願意跟我玩兒。總得施斐來找她,上趕著她。
其實恰恰相反。理由卻說不出口。
她很早的時候去找過施斐幾次,那幾次的經歷都不那麼令人愉快。施斐家也很高檔,是市中心的複式,從小區,到裝修,處處透著有錢人的感覺。這倒也沒什麼,只是她大媽的反應很令她傷自尊。
開門時大媽會捂著密碼面板,施念意識到時滿臉通紅。她一開始盯著面板看並不是想偷窺施斐家密碼,而是好奇。畢竟大院兒的家屬樓都很老,開門關門還都是用鑰匙。可大媽給她的感覺是,你不要看我輸密碼,這可不是你家,做人啊得有點邊界感。
進去後大媽會說,這是大理石的,從哪兒哪兒運來的,很貴;這個馬桶可以自動洗屁股,你可別瞎按,要用的時候叫她一聲;那個水晶燈多少多少錢,這個設計師椅子是裝飾,不是用來坐的……等等等等。這些都令她不知所措,她覺得自己像個小心翼翼的土鱉。那個世界不是她的世界,她很沒有安全感。於是就變成,她只想在自己家待著,誰家都不願意去。所以說,能讓她這樣的人輾轉一個半小時來郁謀家,又在大雪天裡坐了兩個多小時,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聽她說這話,郁謀失笑:「你是不是傻。」
施念則沒覺得自己傻,她認認真真地看著男孩:「我不傻。」 她只是顧慮的事情比較多。因為她目前還沒有賺錢的本事,所以最怕給池小萍惹麻煩。
可是心裡想的這些又不可能對郁謀講。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也就罷了。她的確不太喜歡她大媽,但那是施斐的母親,而施斐和郁謀是朋友,她不可以背後講人壞話。況且她也不想被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