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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27:33 作者: 抹茶曲奇
元嬤嬤點頭,說:「那還有假?國公府剛傳來的消息。」元嬤嬤是蕭魚生母顧氏陪嫁,先前羅氏進門,也曾擔心這繼母會對蕭魚不好。可這麼多年過去,元嬤嬤早已對羅氏沒有任何偏見。且進門七年,至今尚未有子嗣,於顧氏留下來的一雙兒女雖是好事,可於羅氏個人,卻是遺憾。
帝王正從御書房出來,只由何朝恩一人跟隨,遠遠的,就看到那奼紫嫣紅中間,那一抹最艷麗的嬌色……賞心悅目。薛戰先前未近女色,與大業未成固然有關,還有一部分,便是數年前心裡留下的陰影。
那樣嬌小無害的女孩兒,卻讓他那麼疼。
本是心存報復,想著定是要千倍萬倍的討回來。可再見她時,見她容貌嬌嬌、玉容怯怯。一襲大紅嫁衣,穿在身上,坐在床畔,肩膀瘦弱,看上去還那么小……他堂堂雄偉男兒,如何與一個小丫頭計較?便罰她替他生兒育女罷。
見她笑靨如花,薛戰只覺得神清氣慡,闊步走了過去。
何朝恩跟在帝王身後,原是低著頭的,在聽著帝王的腳步聲,才略微抬頭,靜靜望了一眼。
薛戰高大身軀立於蕭魚身畔,音色粗狂的問:「何事這般高興?」
蕭魚是真的歡喜,滿臉堆笑。年輕的女孩兒,若是有什麼歡喜之事,總是希望與人分享的。便與他說了她繼母羅氏有孕之事。
原是要他與她一道分享喜悅,卻見面前男子,聽了之後倒是沒有賞臉露出幾分笑意來,而是喃喃嘀咕了一句:「岳母的年紀也不小了吧?」
羅氏因守孝錯過了適婚年紀,出閣嫁與蕭淮時,年紀已經不小。這會兒已為人婦近七載,如今懷孕,也算得上是老蚌生珠。雖是大了些,卻也沒什麼打緊的。蕭魚入宮前,就曾在列祖列宗前求過,保佑羅氏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這樣他父親也會歡喜。如今這麼快應驗,蕭魚當然高興。
抬頭,見薛戰皺眉的模樣……
他這是什麼表情?
便與他說:「母親還年輕呢。」
曉得她護著家人,薛戰也不和她計較,只望著她靈動眼眸,如湖水粼粼,便低頭去看她。想近一些看看,她的眼睛裡是不是裝了整片湖的湖水,怎麼能這麼好看?
蕭魚沒注意,也習慣了他肆無忌憚的目光,想到了什麼,看著他道:「母親有孕,臣妾想去趟元華寺替母親祈福,皇上能否應允?」
薛戰道:「既是皇后想去,朕豈有不應允的道理?這樣好了,朕那日陪你一道去,可好?」
他不是每天都挺忙的嗎?這幾日還忙著要抓什麼人……到底是心中太過歡喜,蕭魚覺著他一道去也無妨,就含笑點頭道:「嗯。那臣妾待會兒就讓元嬤嬤準備準備。」
……
元華寺香火鼎盛。薛戰著一襲便袍立於蕭魚身畔,高大英偉。帝後來此,其他香客自是避讓。蕭魚預備進去,便見有人急急匆匆過來向薛戰稟告事情。
男人穿一襲飛魚服,年輕高大,氣質沉穩。蕭魚認得。
就是那日才帝王才剛召見過的錦衣衛指揮使盧希忠。似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朝著她這邊看了一眼。
蕭魚曉得自己雖是皇后,可這身份始終有點尷尬,新朝大臣,對她曾是前朝太后的身份,還是很介意的。這很正常。蕭魚並不覺得有什麼,便識趣兒的道:「那皇上,臣妾先進去吧。」
反正他一個鄉野蠻漢,渾身的糙莽氣度,又是個手段凌厲的,與這清靜聖潔的佛門重地有些格格不入。
蕭魚兀自進去拜佛。
薛戰側目,看著她纖細背影緩緩入內。他身姿英挺,朝著旁邊走了幾步,才定了下來,淡淡對著盧希忠道:「說吧。」
飛魚服襯得男人英姿勃勃,盧希忠低頭,眉目恭順的稟告道:「……已經找到那人的藏身之所了。」
薛戰負手而立,長眉斜飛入鬢,渾身的帝王威嚴。很久,才極冷淡的應了一聲:「嗯……朕知道了。」
蕭魚拜完佛出來,便見外頭並無薛戰身影,唯有何朝恩迎了上來,說:「皇上與盧大人有些事情要商量,便先走開了一陣。」
都說了他那麼忙,不必陪她一道來的。蕭魚點頭道:「本宮知道了。」既是如此,那她四處走一走好了。於是和何朝恩說,「本宮去後山賞桂,你留在此處等皇上,若是他要找本宮,便讓他來後山。」
何朝恩立在原地,點頭稱是。
蕭魚出了大殿,走在長廊之上。元嬤嬤跟在她的身後,低聲道:「夫人都有孕了,娘娘方才可有為自己在菩薩面前說上幾句?」
說什麼?求菩薩保佑她也早些懷上孩子嗎?蕭魚步子一頓,就想起那蠻漢粗狂又俊朗的臉來……還是覺得太奇怪了。
元嬤嬤卻是眉梢含笑。皇上待娘娘如何,她是看的最清楚的,倘若有一日娘娘能誕下皇嗣,那護國公府和皇家,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元嬤嬤念叨道:「早些生孩子好……」
見蕭魚一副不說話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兒對於姑娘家來說,還是害羞的,就不再多說。頓了頓,輕輕說了一句,「老奴方才看到,那郭老夫人與郭家姑娘也來了元華寺。」
張氏?蕭魚不大想知道郭家之事,只是想起蕭玉枝。不知她嫁過去如何了……張氏那樣的脾氣,蕭玉枝沒了柳氏護著,是否會受委屈?不過想著蕭玉枝那囂張驕縱的模樣來,是個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今日帝後來此,寺內的把手嚴苛,前來拜佛的香客也比少了很多。越往後山更少。
曲徑通幽。待走到一處假山,春茗忽然在她耳旁提醒道:「娘娘,那不是……」
什麼?蕭魚看了過去。那假山旁,是個穿著淺綠褙子梳著雙丫髻的姑娘,看著打扮,仿佛是哪家的丫鬟,這會兒正在和邊上的一個和尚說話。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待看到蕭魚看清那姑娘的臉,才忽然反應過來。
趙嫿。
她怎麼會在此處?蕭魚想到那日這趙嫿竟要讓她毒害薛戰,便覺得她是瘋了。以她對趙嫿的了解,可不是那等善罷甘休之人。且今日薛戰也在這裡……蕭魚想了想,立刻走了過去。
若是今日她衝動行事,欲做出什麼行刺帝王的事情來,那她也保不了她。
趙嫿本就警覺,聽著身後聲音,立刻轉身。看到朝著這邊走來的蕭魚,眼睛忽然睜大了一些,下意識看了看身旁之人……既是蕭魚,也沒什麼好怕的。
趙嫿看著她,也不行禮。目光傲慢,似是還是當初按個不可一世的皇家公主。
蕭魚要與趙嫿說話,便對她身旁的和尚道:「本宮與她有話要說,這位師父,你先……」
她想說讓他先離開此處,待目光落在這和尚的臉上,蕭魚才臉色一愣……
他不是、死了嗎?
面前男子身姿頎長,樣貌俊朗,溫和的鳳目靜靜望著她,仿佛對誰都是和和氣氣,溫文爾雅的。從小蕭魚就覺得,他是個脾氣非常好的人。他緩緩抬眼,看著蕭魚,才張嘴。
音色清朗的輕喚道:「……年年。」
……
何朝恩對著過來的帝王道:「……娘娘去了後山賞桂。」
薛戰點頭,隨即去了後山。
在長廊之上,堪堪遇到了朝著這邊走來的郭素宜。郭素宜舉止端莊,見著帝王便忙上前行禮。薛戰是個粗人,本就不知如何與姑娘家打交道,加之先前的幾回事情,更是不大喜歡與郭素宜接觸。
隨意頷首,預備去找皇后,卻聽得郭素宜聲音溫和道:「皇上可是要去找皇后娘娘?」
薛戰側目,這才停住步子,鳳目淡淡掃了一眼面前的郭素宜。
郭素宜穿了件半舊丁香色褙子,洗得發白的淺粉海棠花繡鞋,面容白淨,亭亭玉立。站在帝王身畔,就輕輕笑了笑,說:「素宜經過的時候,剛巧遇著皇后娘娘了。」
郭安泰剛娶媳婦,張氏便急著抱孫子,今日就帶著郭素宜上香祈福,保佑郭家早日開枝散葉,順道替郭素宜求個姻緣。她與丫鬟子在涼亭休息時,看到那今日被帝王親自陪同、來了元華寺的皇后娘娘。
正在那兒和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說話,身邊還有個穿著僧袍的男子。
田大人的親事,郭安泰說服張氏打消了念頭。而郭安泰千挑百選,頗中意神機營的副將賀茂。與郭素宜年歲相當,又是個老實忠厚之人。
先前郭素宜就隨兄長,與那賀茂有些接觸,也曾見過,那被帝王賞賜給賀茂當姬妾的前朝長公主趙嫿。
她站在涼亭遠遠看過去時,自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既是趙嫿鬼鬼祟祟要見之人,想必身邊那和尚打扮的男子也是與前朝有關的。
又想到她與母親剛開時,帝後駕臨的模樣,那蕭皇后可真是眾星拱月,寵冠後宮……
如今又讓她遇見帝王。
於是郭素宜便緩緩抬起頭,眼睛含笑,表情溫順的對著面前的帝王說道:「皇后娘娘正在不遠處放生池邊的假山旁……似是遇見了故人,相談甚歡。皇上您趕緊過去吧。」
第73章 私心
桂香陣陣。身穿僧袍的頎長男子立於蕭魚身畔。
他的身邊站著趙嫿。
蕭魚忽然想起昔日, 她尚且年幼, 頻頻出入宮廷。她姑母總是要她與太子趙煜接觸。趙煜脾氣好, 她當然也喜歡和他在一塊兒, 只是每回她去找趙煜,趙嫿定也要跟在他的屁股後面的。
就像現在。
這大魏皇室兄妹, 眉眼也有些相似, 不過趙煜偏柔, 而趙嫿看上去要驕縱些……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 居然還能再見到趙煜。
蕭魚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秋日陽光明媚,她的皮膚白皙,這會兒看上去幾乎有些蒼白。心裡是翻江倒海,那浪頭一下一下猛烈的拍打著她的心臟。過了很久, 蕭魚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問:「你……沒有死?」
趙嫿撇嘴,眼眸含著譏誚, 諷刺的說道:「皇兄福大命大, 自然沒有死。怎麼?你可是很失望?」
蕭魚沒有說話。她哪裡不懂趙嫿?怕是唯有她跟著姑母一道殉國,或者如她所願去弒新帝,她恐怕不會再多說什麼,只會覺得她做得這些都是應該的。而如今她嫁給新帝,過得好好的,她看著當然不舒服。
一雙眼睛看向眼前活生生的男人,蕭魚一字一句道:「你就沒有什麼……要向我解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