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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27:06 作者: 小胖柑
「你說呢?」陳玲玲掰開他的手指,進房間拿了搪瓷盆出來,關上衛生間的門。
外頭謝美玉勸陳建強:「建強,別生氣了。這些天你還沒看明白,她哪裡把你當成爸爸?她是把你當成仇人了。」
陳建強全然地無奈與喪氣:「我這是生了個什麼玩意兒啊?我這幾天在單位被人嘲笑,說我生的女兒寧願幫外人。」
謝美玉軟聲安慰:「別這麼想,氣壞了身體不划算,你得為我們母女,當心身體啊!」
陳玲玲搓了衣服從衛生間出來:「你也要反省反省,為什麼你女兒寧願幫外人,也不幫你,你是不是這些年比外人都不如?人不要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別人。」
聽見陳玲玲的關門聲,陳建強氣得渾身發抖,頹然坐在椅子裡。
謝美玉把他強拉進屋裡,看著躺在床上默默流淚的費雅茹。
謝美玉把他們和費雅茹之間的布簾拉攏:「好了,彆氣了,睡吧!明天還要上早班呢!」
陳建強側躺著說:「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謝美玉看著男人的後腦勺,想著自己用一塊手錶給女兒換來的機會,反而成了讓陳玲玲出風頭,她就滿心糾結氣得肝疼。
她試探:「她真要出了什麼事兒,你還不心疼死?」
想起自己工作被陳玲玲攪黃,外頭弄得沒臉面,回來天天給他臉色看,他怒叫:「她就是死了,我都不會掉一滴淚。」
謝美玉聽見這話,告訴自己,還猶豫什麼?再這樣下去,無論是男人的事業,還是女兒的前途都會被陳玲玲折騰乾淨?難道自己還過上輩子那種日子?想想就可怕,之前埋下的那一步棋現在可以用了,她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毀了陳玲玲,讓她從此不能再擋她和雅茹的道兒。實在怪不得她狠,只怪陳玲玲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下午,謝美玉跟人換了一下班,提了一斤雞蛋糕,一斤桃酥餅,一斤麻花,轉了三輛公交車往娘家去。
江城有上只角和下只角之分,上只角是解放前租界區域,而下只角是靠近東北部的工廠區域,那個地方是逃荒而來的人,從船上下來落腳的地方。形成了大片的聚集貧苦人的棚戶區,棚戶區到新世紀都沒有拆完。
從西南片跑到東北片,下了公交車,空氣里瀰漫著化工廠的一股子刺鼻的氣味。
看不起這個地方,也看不起這個地方的人,髒是真髒,窮是真窮。
一條條狹窄的,只能一個人通過的弄堂,低矮的,一個人走進去要碰到腦門的房子,別說什麼家裡有衛生間抽水馬桶了,就是公共廁所都沒有,家裡用的是痰盂罐,自來水都沒有通,用的還是十幾家人家一起合用的水井。
一家人五六口擠在一間二十平米不到的房子裡,和樓下的鄰居之間就是一個木地板,上頭咳嗽下頭都能聽得見。
這是這個年代,江城東北角居民的生活環境,裡面的小姑娘都以嫁出去為榮,而小男孩也是有了單位,要是單位有宿舍就早點搬出去。
謝美玉和陳建強兒時就住這裡,後來陳建強被分配進了機場過鍋爐工,開始住在單位宿舍里,謝美玉結婚也離開了這裡。
謝美玉離婚的時候,她大哥二哥死也不同意,畢竟費家是多好的人家?她離婚了難道還回家?吵架吵翻天了。誰料轉頭,謝美玉就嫁給了弄堂里出去的陳建強,陳建強在機場工作,工資高,前頭老婆死了,留下一個姑娘。謝美玉過去雖然做後娘,可這個後娘做得不也舒舒服服的?
因著大吵大鬧,謝美玉再婚後,很少過來,一年到頭,也就來個幾次,這次就稀奇了畢竟上個月剛剛來過。
鄰居看見:「哦呦,這不是謝家的金鳳凰嗎?美玉,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我媽呀!」
謝美玉知道,她媽這個時候,就喜歡出去跟人閒聊,定然是在家呆不住的。
她走進門口,上到二樓裝模作樣敲起了門來:「姆媽!姆媽!」
樓下一個女人走出來,罵罵咧咧:「作死啊!叫魂似的叫,要人命啊?還讓不讓人歇晌了?」
謝美玉假裝往樓梯下一看,一個剪著解放頭,穿著一件破舊襯衫的女人,謝美玉笑:「阿根嫂子啊!不好意思哦!吵到你午睡了,我媽去哪裡了?你曉得嗎?」
「你又沒讓我看住你媽!」那個女人臉上帶著橫肉,翻著白眼,對謝美玉沒什麼好口氣。
畢竟上一回,謝美玉回來,她找謝美玉問單位里有沒有合適的姑娘介紹給她兒子,謝美玉當場沒說什麼,走了之後到處跟人說:「阿根嫂子腦子歪特了,就她家的長髮也想找我們商店的售貨員?是不是夢裡想屁吃?到鄉下去找個農村姑娘,人家貪他一個城市戶口,才是正經路。」
這一番話把她氣得差點一口氣緩不過來。
對著阿根嫂子的白眼,謝美玉絲毫不以為意,笑著下樓,從尼龍絲袋子裡拆開一包紙包,拿出一塊雞蛋糕:「阿嫂,吃塊雞蛋糕。」
這個阿根嫂子,解放前就做皮肉生意,解放後這個行當沒有了也沒肯好好幹過活,無論在哪裡幹活,干到最後總歸跟別人干到一張床上。
在哪個單位都被嫌棄,最後就賦閒在家,街道里每個月給她十七八塊錢,平時掃一掃弄堂。
養的兒子也是個整天吊兒郎當的,進了紡織廠幾年了,到現在拿著最低標準的工資,十八塊五,每天一包香菸。家裡哪有錢來買雞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