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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22:28 作者: 北途川
    他也不知道程訓之為什麼不喜歡他,沒有問過,只要他不問,他就可以裝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家裡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身體不好,又或許只是單純他不討喜,所以故意刁難他讓他知難而退。

    長這麼大,他很少為了爭取什麼東西而費勁心力,得不到就乾脆完全捨棄。

    但程焰不行。

    只要她不說分手,他不可能放棄。

    季時嶼依舊很謹慎地落子,然後「嗯」了聲,「聯繫過。」

    他模稜兩可地說,看到程訓之不滿的神色,鎮定自若地微笑了下,內心生出一點悲壯的自豪來。

    頗有一種忍辱負重的感覺。

    程訓之下棋下到一半,頓覺頭疼,棋子一丟,靠在一旁嚴肅著一張臉說:「不下了,累了。」

    季時嶼去給他倒了水,又去切了水果,周到妥貼,又不過分熱情。

    入了冬,夜漸長,不到六點鐘天就黑了,程訓之要回去,季時嶼出門送他。

    醫院長長的台階,被雪蓋了一層,還沒來得及打掃,行人緩慢,何況程訓之戴著假肢。

    他身體已大好了,在公安局做文書工作,是個閒職,不大忙,他如今獨居,偶爾會關注一下周慈慧的案子,因為錯綜複雜,還在審理,但周慈慧的死刑是跑不了。

    周家人覺得丟人,甚至連她父親都沒有去探望,她母親要去,被家裡人拘著不讓去。

    馳睿考了南方一所普通大學,據說特意被叫回來確認了一些事情,期間見了一次周慈慧,卻差點打起來,因為發覺,那些年的好和關愛,都是演出來的,甚至利用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他甚至全無察覺。

    他想來見季時嶼,但季時嶼沒見他,覺得沒有必要。

    馳睿給他發了一句:對不起。

    季時嶼也沒有回。

    如今再回想起來,之前種種,恍然如夢。

    季時嶼扶住他,「叔您慢點。」

    程訓之掙開他的手,不情願道:「我不用你扶。」

    可季時嶼實在不放心,亦步亦趨跟著他。程訓之看到了便罵他,「你這小孩怎麼這麼煩人呢,你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對。」

    季時嶼繼續「忍辱負重」,倒像是故意似的,誠懇道:「渺渺的爸爸當然就是我的爸爸,應該的。」

    程訓之覺得自己血壓瞬間飆升,氣憤說:「我就一個女兒,沒兒子。」

    季時嶼仍舊不惱,低頭道:「一個女婿,半個兒。」

    程訓之扭頭看了他一眼,「程焰就是個厚臉皮,你比她臉皮還厚。」

    季時嶼像是聽到了某種誇獎,「是嗎?」

    到了醫院外,季時嶼去路邊招手攔了一輛車,那車載著人來醫院,季時嶼開門,卻驀然和一雙眼對上,心跳倏忽漏掉半拍。

    程焰挑了下眉,看到身後的程訓之,偏頭笑了下,「我還以為你專門來接我。」

    程訓之這才看到程焰,一學期沒見,似乎又長高了,一下車,卻是先把圍巾給季時嶼掛在脖子裡,說了句:「你出來怎麼不套件厚衣服。」

    程訓之咳嗽了聲,皺眉問:「你一回來先往這裡跑?」

    程焰攤手,「我先回家了的,你不在家我才出來的,行李我都放家裡了。」

    程訓之這才順心點,司機打著喇叭在催,程焰反手把程訓之塞進去了,「爸你先回家,我一會兒就回去。」

    程訓之狠狠皺眉,但知道管不住她,於是看了下表說:「九點前回去。」

    程焰把門關上,冷靜說:「八點三十五了,你怎麼不讓我穿越一下,八點前回去呢!我跟他說兩句話,又不是準備私奔了。」

    程訓之哼笑一聲,「你敢。」

    臨走前看季時嶼那眼神,充滿了警告。

    車子消失在夜色和雪色里,季時嶼垂著目光看她,安靜地看著她,太想念了,可突然看見她,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做什麼。

    半晌才問了句,「怎麼沒提前告訴我一聲。」

    程焰怕他冷,牽了他的手往醫院去,「回來的著急,而且到家怎麼都晚上了。」

    本來打算明天來看他的,可是放下行李看了眼程訓之的新房子,便無事可做了,她這個人感情很淡,也很理智,覺得分開並不算什麼,甚至國慶沒能回來也沒覺得多遺憾,想著總能見面的,也不急於一時。

    可就在那短短的幾分鐘裡,她第一次體會到想見一個人的衝動,能強烈到何種程度。

    此時見到了,卻冷靜了。

    季時嶼因為她的冷靜而生出些微失落來,半年時間,說起來很短,只無數個日夜堆疊起來的思念才知道有多漫長。

    可也大約只有他一個人思念,說不定她早就把他忘了,一路上悶悶不樂,到了病房,程焰要掙開手把外套脫了,他卻如何都不撒手,固執地看著她,像是在求證兩個人的關係。

    程焰看不得他這副表情,像是受了委屈無處申訴一樣。

    但她一向懶得問為什麼,只是估算著這個距離,接吻正合適,於是貼上他的唇瓣,輕緩地咬著吻著。

    上一次接吻,久遠得仿佛上個世紀的事了,程焰有些生疏,接吻到一半,停下來,臉對著臉,她忽然嚴肅看他,把他推到牆上,腳尖抵著腳尖,壓在他身上凝視他片刻,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季時嶼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魚,動彈不得,可也不想反抗,只好笑道:「幹嘛?你這架勢未免野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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