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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20:19 作者: 冉珏兒
齊廠長左右看看,沈衛民神色平淡,張桂花一心一意支持沈衛民。這也能理解,畢竟這件事情的發起是在工會。沈衛民交出方案之前,肯定和張桂花好好商量過了,這份名單最後既然走到了公示階段,足以證明他們堅定的決心。
另一邊臉色難看,顯然非常不滿沈衛民以下犯上。
「我覺得你們雙方說的都有理。廠內工人的意見不能不考慮,但丁大牛也是工人中的一員,早在項目開始之初我就說過只要是省機械廠的普通工人都有參與分房的權利。所以這事不能只我們領導自個兒說了算,也得聽聽工人們的意見。
這樣,後天在廠內開解答會,沈衛民同志親自出面解答工人問題。到時候如果你所言讓人信服,那他們就分房;如果不成,就劃掉他們的名字。」齊廠長看向沈衛民。
沈衛民當然點頭。一碗水端平,誰都不得罪,這大概就是齊廠長穩坐省機械廠廠長之位的原因之一。
散會後,大家一一離開,張桂花和沈衛民被留下了。
「之前送到醫院的楊樹林他媳婦兒現在怎麼樣了,公安那邊怎麼說?」齊廠長問道,這件事情在省機械廠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尤其是廣大婦女工人們。
楊樹林他媳婦可是鬼門關里走了一遭。據唯一的目擊證人田桐說,兩人是突然發生爭執,楊樹林用力一推,他媳婦兒的頭整好撞到桌角,也就是說是湊巧了。
但是這已經很嚇人了好不好,只看婦女頭上
的血窟窿就知道楊樹林當時用了多大的勁兒。婦女先被送去醫務室,後送醫院,就連醫院的醫生都嚇了一跳,知道這傷是怎麼來的之後,氣得直跳腳。
而直接公安拷走的楊樹林卻像是幡然醒悟了一般。認錯那叫一個積極,第一次被批准去醫院看他媳婦兒竟然跪在病床前請求原諒,據說是被原諒了。
這些都是沈衛民在工會辦公室聽姑娘們聊天聽來的,至於具體如何,他也不知道。
「這麼說,他們還是沒有離婚的打算?」齊廠長問的直接,雖然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是楊樹林這兩口子可是把人折磨的夠夠的了。要是再往他們這樣在機械廠待下去,以後不定發生什麼事情呢。
「廠長,您又不是不知道楊樹林他媳婦兒,可算得上是楊家的童養媳,從小在這樣的家庭下長大,活到現在恐怕早已經習慣了。明明一身力氣,卻總以為離了楊家離了楊樹林,自己就活不下去。」張桂花當然也生氣,但再氣惱有什麼用,生活是人家的,日子也是人家的,外人就算看的再清,也不能逼著她怎麼怎麼樣……
「楊樹林能在監獄裡多待幾天不?」既然都報公安,也讓楊樹林往監獄裡走了一圈,最好是有個罪名,到時候機械廠理所當然的把人開除掉,也省得他老是在廠里作妖。
「怕是不成,」張桂花沉吟,「她之前還答應醫生答應的好好的,成天默念我自己也能活,自己也能活下去。這見了一面楊樹林,又覺得自己個兒不成了,我都不知道她圖啥,一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男人動不動就爆打,孩子也離心。」
沈衛民就站在一旁聽著,聽到現在他才知道楊樹林媳婦兒的故事。關於童養媳這個說法都是建國前的事情了,很多封建陋習從建國前轉到建國後,雖然不提不說了,不過事實依然是那個事實。
不說他都沒注意到,怨不得他從來沒聽說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原來是因為她就沒有名字。在家裡,她可以是「餵」,在外面她就是楊樹
林媳婦,或者是誰誰娘,也或者只有一個「她」指代,卻從來都不是她自己。
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女人,一個被奴役被壓迫、一輩子都沒能挺起脊樑的女人,很可能還要再繼續她充滿苦難的一生。外人想幫她,可走不進去,因為裡面的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想著走出來。
她在這個世上並不是個例,可能在各個地方都有,往前數數千年,往後數幾十年,婦女平權總是一個話題。
不過,這一切不是靠某個人就能改變的,而是要整個社會環境改變才可。沈衛民內心對她們保持有深深的同情,她們有如今的苦難,並不僅僅是因為她們自己,還因為天殺舊社會留下的影響,觀念這種東西一經形成,總難改變。
當然也不能說她們全然無辜,新的國家什麼都煥然一新,她們仍然沉浸在舊思想里,無數個人想把她們拉出來,卻往往不得法。
沈衛民的心情稍稍沉重。他自小有母親養護,有姐姐愛護,這兩個女人在他生命中占據了很大的比例,讓他不自覺的同情其他女性,怒其不爭,恨其不利。
從齊廠長辦公室走出來。「還記掛剛剛會議桌上的事情。」張桂華看沈衛民一臉嚴肅,笑著問道。
沈衛民輕輕搖頭,「那倒沒有。」早在把丁大牛名字寫上去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現在真實發生也不會感到意外。
「姐知道你心善,不過此事能成就成,不能成你也不要自責,盡力就好。」張桂花拍了拍沈衛民的肩膀。雖然丁家現在盼房心切,不過就算這次失去機會最後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我知道的。」
第60章
張桂花最怕沈衛民這麼堅持是因為受了那日丁大娘在工會訴苦的影響, 雖然丁大娘說的大多數是實情,不過因為事關切身利益其中確實有許多煽情成分。其實說實話,這次在名單上出現丁大牛的名字, 表示他們已經盡力了。至於事能不能成,都需要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