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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16:47 作者: 小央
「媽媽希望你找的,是家庭更圓滿一點,能照顧你,她喜歡你多過你喜歡她的女孩子。」汗水流進了眼睛,酸澀得有些疼,她說,「你太喜歡安娣了,喜歡多的人會吃虧——」
齊孝川尷尬又怪異的神情終於引起注意,齊媽媽疑惑地瞥向他,而他也只好作答:「……我以為媽你很喜歡駱安娣。」
「喜歡啊,當然喜歡了……」女人有過遲疑,神遊般地接連肯定了不止一次,但很快又陷入沉默。母親囁嚅著,艱難而悲哀,承認了自己人性中不那麼完美的一面,她說,「可是,你才是我的兒子啊。」
他不知所措。
哪怕是被威脅要砍斷手腳的時候,又或者連續一個月只喝沒多少食材的菜粥時,齊孝川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惘然過。與他並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低著頭,原本僅僅是沉默,卻在抿起嘴唇和咬牙後俯下臉去。媽媽泣不成聲。
他走上前,肢體自己動了起來。齊孝川不明白為什麼,冥冥之中就是這麼做了。他僵硬地抱住她,懷裡所瑟瑟發抖的,是媽媽的思念、恐懼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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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餐,齊孝川駕車載駱安娣回去。
一路上,拜剛剛那場小插曲所賜,駱安娣沒有像往常一般樂於打破寂靜。反倒是齊孝川忍耐不住,隨意打開了車載電台。古典樂如潮水浩浩蕩蕩地湧出,她終於愉快起來,輕輕打著拍子,小聲地哼歌。看到她高興,他才也放鬆下來。
「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怕我影響你。」齊孝川說。
「嗯,是嗎?」駱安娣靠在車窗邊,百無聊賴地嘆了一口氣,「其實是擔心我拖累你吧。」
「……」
她閉上眼睛,像自言自語似的說下去:「真正愛自己孩子的父母,是不會希望孩子的伴侶像我這樣的。經歷足夠可憐,但也會讓人不想扯上關係。」
齊孝川不願意對駱安娣撒謊,但也沒有默不作聲:「我樂意。」
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就算要付出代價,也甘之如飴。他之前也沒料到自己竟然愚蠢至此。但她柔弱的外表下破壞力驚人,所謂原則,他早已親自雙手奉上,任由她像撕毀扇子與絲帛般消滅得一乾二淨。
人生數十年,他不否認事業有意義,但如今才覺得不一樣,過著過去自己絕對想像不到的生活。
這不是打道回府的道路,駱安娣也是許久後才覺察,轉頭望著他的側臉想發問,齊孝川卻鄭重其事地直視前方。
這場歸途比預想的更費時,回到的目的地也比原本更遙遠。站在莊園外時,駱安娣緩緩下了車,腳踩在鬆軟厚重的落葉上,瞭望著熟悉到時不時在夢中相見的屋頂,她久久難以萌生實感,因此只側過頭,試探性地看向這一夢境的始作俑者。
齊孝川遲遲等不到她主動向前走,於是唯有甩了甩手臂,主動推門向前。庭院極其寬廣,以前慣例是駕車前行。但他還沒物色好清理人員,索性徒步觀光。舊地重遊,一切都恍如隔世。植被雜亂無章,池塘乾涸,經過那片荒蕪到一點殘荷不見的泥濘時,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屋頂逐漸從遮蔽中現身,駱安娣失魂落魄地走近了那棟宅邸。
想說的話很多,卻又堵塞了咽喉,眼眶裡乾澀得擠不出水滴,已經很久不曾回憶這裡。她回過頭,朝齊孝川笑了一下。她笑起來。
「我回家了,」她的聲音微不可查地輕顫,笑意像圓滾滾的血珠破碎,終於匯作淅淅的細雨,悄然淌下來。駱安娣垂下頭,宛如十二點後的辛德瑞拉,抖動裙擺,只有灰塵簌簌跌落。駱安娣用玩笑的口吻說,「可是,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她只是隨口一說,卻像刀子來回在他骨骼上削過般疼痛。駱吹瞬,真是太丟臉了。死了以後也沒臉見他了。齊孝川暗暗想著,與此同時覺得自己面目可憎。他以為她過得很好,他以為她會得到很多愛。嚴格來說,她也的確辦到了,他只是難以控制地自責。
「駱家破產,這裡拿去拍賣以後被買下了。本來好像要開發成度假基地,但工商那邊沒批准,也就耽擱了……我買下了這裡,你可以隨意處置。閒置可以,推平或者重新賣了也可以。」齊孝川說,「只要你想。」
罕見的,駱安娣居然絲毫沒發現他的難堪與掙扎,笑著問:「突然對我這麼好,不會是有什麼事要求我吧?就是之前要和我說的那件嗎?」
他也不再掩飾,單刀直入:「是關於曲國重的事。」
提到這個名字,駱安娣的笑容也未曾消失,她回答:「你說。」
「我想求你原諒我。」齊孝川有些語結,勉為其難描述那天他的所作所為,「他想通過我聯繫你,我有點激動,和他鬧掰了。假如他一氣之下直接回印度,再也不來中國了……呃,對不起。」
駱安娣用力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他如此鄭重,居然就為了這個:「沒關係啦,沒關係的。」
「……」
「真的,」她加深了笑意,「我根本就不想要他的財產。」
順利得驚人,他反而有些不確定:「真的?」
「嗯,」駱安娣示意身後十餘年前駱家的住處,自然而然地說道,「而且,你現在都送莊園給我了。我的男朋友這麼厲害,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呢?」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齊孝川還是為她對他的稱呼短暫愉快了一下,他突然說:「隨便什麼時候,在哪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