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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16:47 作者: 小央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樣稱呼他,齊孝川回過頭,略微狐疑地眯起眼。自從有過和甘迺迪與秦始皇一致的經驗後,他對陌生人的防線比從前拉得更高。
不過,朱佩潔馬上就改口,換成時下更正常的叫法:「齊老闆。」
「哦,朱佩潔。」齊孝川記得她的名字,當初女裝店裡每一個人的名字、家鄉、擔保人是誰他都記得一清二楚,記憶力太好並不會給他造成困擾,「你好。」
朱佩潔問:「你……你也是這家店的會員?」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櫃檯後的店員已經微笑著插嘴:「齊先生可是我們這裡的常客,技術也很精湛,他作品的照片經常留在紀念牆最中間呢。就連安娣姐都說他了不起。」
就算公司被經濟期刊點名讚揚、CEO專門採訪,齊孝川也沒像這一刻一樣,露出如此自滿的哂笑。
無聲地炫耀過後,他也不說告辭的話,略微頷首就要走。新來的實習店員已經守候在門邊,體貼入微地為他拉開門,畢恭畢敬地道了聲感謝。朱佩潔卻追了出來。
她本來是不想說的,但又想起某日女人對她笑著說「真好啊」時的模樣,美麗到了一定地步,居然會顯得有些傷感。朱佩潔的喘息逐漸歸於平靜,她問:「齊老闆,要不要去喝杯茶?」
齊孝川望著她,手臂上擱著外套,他微微皺眉,倒不是為了別的,純粹日光有些刺眼:「還有事,就不了。」
她抿了抿嘴唇,一字一頓用力地問道:「那什麼時候有空,我可以請你喝茶嗎?」
那個微表情令他想起駱安娣,齊孝川的神色不自覺緩和。他說:「不用了,謝謝。」
「嗯,嗯。」朱佩潔用力點了點頭。再抬頭,她依然笑著,「那你好走。」
「好。」他說。
齊孝川要轉身,這是朱佩潔最後一次叫住他。她突如其來地問他:「齊老闆,你認識駱安娣駱小姐嗎?也就是現在那家店的店長。」
齊孝川沒有回答,但端正地轉過身,目光靜默無聲地探究起對方。
「認識的吧?其實我知道,是店裡的小若告訴我的。」女人的直覺何等敏銳,放置在情感的領域的雷達尤其,但有時候,這正是傷心的來源。朱佩潔說,「我和她是在『天堂』遇到的。之前駱小姐找我設計名片,所以我們私下見了一面。當時駱小姐和我閒聊,有說過她和別人出去玩,但是,對方是個很難猜的人。」
「……」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接著說下去:「我很驚訝,真的很驚訝。因為按理說,駱小姐總是在觀察別人,照顧別人,怎麼會有她看不透的人。但後來,我想來想去,又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喜歡誰的時候,太想自己的感情得到回報了,但又不確定,和關心則亂一個道理。所以會覺得不明白。」
突如其來說了煽情的話,她自己也羞窘起來。朱佩潔的頭壓得越來越低,難以自控地開始轉移話題:「反正,我的意思就是……那個什麼,前幾個禮拜我還在商場超市外面遇到駱小姐和一個男的,那個男的搶了她的傘就走,很不講道理,真沒素質……」
齊孝川望著她,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進去。只是半晌後,他就笑了起來。那是朱佩潔第一次見到他那種笑容。「你這人有點怪,」他說,「不過挺好的。。」
她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與多年前相比,齊孝川並沒有那麼多變化,至少在她眼中如此。朱佩潔長久地站在原地,像是回味這餘生中僅此一次的戀愛。心動是自討苦吃,儘管無法遏止。已經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蠢事,也不會再任由重要的人傷害自己,看向前方,步入明天。單戀就連結束也是孑然一身,她接納這場長達數年浩大的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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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孝川回到家,駱安娣不在,發了個消息過去,還沒坐下就收到回復。她在他父母家。
恰如世界名著《俄狄浦斯》,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父親都是兒子的敵人,這個數據得不到保證。但至少對齊孝川而言,年少時,他的確偶爾會有跟他爸打一架的衝動,雖然他們的爭執模式整體來說都像《頭文字D》里的車神父子——拓海他爸拿著東西毫不客氣胖揍拓海一頓,拓海滿臉拽相,一副要干出點什麼大名堂來的架勢,醞釀好久,卻只把桌上老爸的照片扔到地上,簡直就是老虎的樣子Hellokitty的叫聲。
齊孝川命令司機漂移回去,司機嚴格遵守交通法則,把他送回爸爸媽媽的家。
他進門,先在菜畦看到爸爸的身影,隨即逕自上了樓。
露台的窗戶沒有關,潔白的輕紗向內涌,他走過去,看到她正抓著遮陽帽的帽檐,以確保它不被風捲走。
駱安娣轉過身,捲髮簇擁著精緻的面頰。他忍不住走上前,替她掠開那些凌亂的屏障,她倒是不介懷,抬起頭嘴角上揚。她的吐息永遠溫熱得恰到好處,與填滿善意的笑眼一併,從不透露一星半點的心緒起伏。
他用側臉靠近她耳廓,沒有實質的觸碰,僅僅若即若離地交錯。
齊孝川從未對駱安娣有過任何想像,但她無時不刻都在給人留下既定的印象,可能是溫順的、可愛的、知書達理的、落落大方的。只是可能,所以她的違背也不涉及原則。駱安娣似乎像貼過來,他卻躲開了。
「我有話要對你說。」齊孝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