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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16:47 作者: 小央
要說適應他這殺千刀做派, 駱安娣自居第二, 那就算是齊孝川的秘書也不敢稱第一。她一點也沒生氣, 反而咯咯直笑。
他以為事情到這裡就結束,終於準備下床再去一趟浴室, 順便準備留宿其他房間。
她卻坐起身,打開燈, 隨即輕輕鬆鬆地說道:「小孝你沒交過女朋友不是嗎?」
「那也不代表你有什麼義務,」他面色極差,凶得好像下一秒要走進的不是走廊而是軍火庫, 「這裡又不是手作課教室。」
駱安娣笑了笑,捲髮如同海藻般落在肩頭, 她時常給人以無憂無慮的印象,但那實則只是鑲嵌著寶石的金絲斗篷,在世界殘酷的日光下熠熠生輝。
齊孝川和那些容易上當的飯桶不同, 從一開始就沒徹底相信過她天真。他曾經以最狹隘的目光觀察她, 用最惡毒的揣測逼迫她。「你的喜歡難道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質詢時, 他內心沒有遭受過一絲一毫道德的譴責。儘管如此, 她也沒有受傷, 甚至從容地給出答覆:「可能是吧,那你喜歡我嗎?」
她是他見過最難以理喻的女孩與女人。駱安娣看似柔弱,卻也只是看似而已。她那疑似白騎士綜合症的慕弱癖好也好,對他例外的過度狂熱也罷, 齊孝川從未對一個人如此敬畏,強烈到一定程度,以至於偶爾還能轉化為恐懼。
齊孝川自以為最值得誇耀的美德是冷漠,憑藉這一點,他才如願以償過上更為理想的簡潔生活。她與擁有這種觀點的他大相逕庭,駱安娣像是渾身塗滿蜂蜜,兜兜轉轉散步一圈,身上就會沾惹數不清的寄生蟲。
他本該遠離她的。
齊孝川覺得自己中了某種精神病毒。
駱安娣笑著回答:「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想做而已。」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其實並沒有那麼確定,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喝了酒嗎?」
「沒有啊。」她笑起來。
「那就是和誰打賭了?」
她還是搖頭:「也沒有。」
他終於還是問:「你心情不好?」
駱安娣的目光牢牢跟著他,遊刃有餘地袒露笑容。
齊孝川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一步又一步地走近。他坐到床沿,望著她,極度近似厭惡地說:「你還真是可惡啊。」
別人利用她的溫柔,她利用他的溫柔。不可否認,人與人之間,有時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
她對他的吻早有準備,因而只略微仰起臉來迎接。雙手如魚得水般地向他背後延伸,卻在勾住的一瞬間被抓住了。齊孝川攥住她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睥睨她。駱安娣卻自然得令人心生怨懟。
關於這檔子事,要想評判出最佳對象很難,但善於侍奉到虔誠的終歸不會是輸家。
到最後反倒是駱安娣難為情,負責情感欲的感官已經鼓鼓囊囊,飽脹到難為情的地步,但他仍只關心她是否滿意。駱安娣想說夠了,終究又顧及自己最容易泛濫的同情心,總不可能自己暢快了就把對方一腳踢開。但她也沒想到,那一刻的允准就是追悔莫及的前奏,齊孝川這才拿起刀叉開餐,之後就是過火的折磨。
她去淋浴的時候不肯讓他幫忙,堅持要自己進去。他也沒厚臉皮到那地步,於是先去更換床單,隨即拿著毛巾站在門口等待。
「你為什麼心情不好?」齊孝川破天荒地主動發起話題,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禁享樂過後的反噬作祟,雖說語氣里聽不出什麼自慚形穢的跡象。不過倒也無可非議,要是真有那麼感動,還不如現在上山燒柱高香。
駱安娣正慢吞吞支撐著浴室門沖洗,一時間沒能聽清那模糊的體貼:「什麼?」
他靠在牆邊,儘量壓低聲音舒了一口氣:「真的有人欺負你了吧?」
她已經敞開門,絲毫不以為意,逕自接過毛巾,擦拭之後穿上更換的衣服。他背過身,清了清嗓子才匯報去倒杯水,再回到房間時,她已經躺下了。
駱安娣躺在鬆軟的被褥之中,愜意地眯著眼睛。假如可以的話,齊孝川真想把她身邊的環境全部改造成那樣,只要能讓她永遠像這樣開心,他什麼都願意做。
意識到自己內心產生這種肉麻的想法時,他有過轉瞬即逝的自怨自艾。不記得是第幾百次問這個問題,齊孝川說:「咳,有人欺負你嗎?」
她躺著,沒頭沒尾地翕動嘴唇。駱安娣像在說夢話:「嗯。」
比起「果然」更先占據頭腦的想法是要打開搜尋引擎關閉痕跡查找一下「如何讓一個人消失」,齊孝川伸出手,在她閉著眼的情況下想撫摸她的臉頰。但就連那樣簡單的動作也停止了。駱安娣說:「你啊。」
她說:「你就一直都在欺負我。」
他冷靜過了頭,像是對判決早有預料的重刑犯,就這麼稀鬆平常地問:「那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
「沒關係。」駱安娣吐出了很有她風格的答覆,再度張開眼睛,懶洋洋地朝他微笑,「我會告訴你,是因為我只能追究你。其他人根本不在乎。所以說到底,我也在欺負你。」
「我知道。」齊孝川實話實說。
他只是不介意。
他們並不顧及她的感受,受到幫助的人里,幾乎所有人起初都會驚訝,但久而久之絕大多數都會習慣。這就是人,自尊自愛,適應力極強。她對待別人善良,唯獨對他是偽善。她的本性或許並不像信徒們所希望的那樣光芒萬丈,相反小心眼、愛嫉妒、刁鑽,和所有最普通的人一樣,也會想盡辦法、不擇手段地獲取和確認自己被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