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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14:44 作者: 一礫沙
趙衍轉頭望著他,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著,突然開口道:「夏將軍,你能不能告訴朕,怎樣才算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夏青心中一驚,連忙撩袍跪下道:「天家大事,夏青不敢妄言。」
趙衍搖頭苦笑,道:「起來吧,朕只是隨口問問,又不會治你的罪。」他的目光變得有些黯淡,道:「朕只是有些事沒想通,你說,平渡關在大好形勢下失守,城內幾萬人命喪黑騎軍之手,這一切是不是都因為朕的緣故。」
夏青連忙回道:「平度關失守全因黑騎軍首領使出奸詐招數,又聯合鄒五暗中挑撥,陛下怎麼能全攬到自己身上。」
趙衍長嘆一聲,道:「若不是朕在出行前給岳可為送了一份密函,讓他時刻留意蕭渡的動靜,等到勝負將定之時,趁機奪回兵權。他也不會輕易受到叛徒的蠱惑,給了黑騎軍長驅直入的機會。這一次,要不是蕭渡及時用計收回關城,只怕大半個中原都會受到波及。」
夏青的面色有些為難,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什麼。趙衍也不在乎他的回應,似是只想將壓在心裡的這番話說出。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望著殿外飛檐下閃動的紗燈,道:「從小每個人都告訴我,為君者需殺伐決斷,懂得以權術治人,可現在我卻越來越不明白,這些年,我到底是不是做錯了。」
夏青的臉色越發猶豫起來,他思忖許久,似是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道:「臣有些話,卻不知道當不當說。還請陛下先赦免臣的罪過。」
趙衍轉頭望著他,道:「你說吧。」
夏青眸光微閃,道:「曾經有一位臣十分敬佩的君子對臣說過,真正的帝王之道是信人、善人、用人,而非玩弄權術去害人、妒人、算人。能做到前者的才是明君,而只做到後者的,不過算是贏家而已。」
趙衍靜靜聽著,只覺得眼前好像燃起一簌火光,照得心澈澄明起來,他問道:「你說得這人,現在在哪裡?」
夏青的面容變得有些悽然,緩緩道:「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只怕再也不會有人見到他了。臣與他也不過泛泛之交,但曾與他的相識和對談,臣都放在心裡,莫敢相忘。」
趙衍心中若有所感,過了許久才揮了揮手,道:「朕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夏青走到遊廊之上,仰頭望著朗月繁星,仿佛又看見那人對他謙謙而笑,他輕輕嘆息一聲,在心中默念道:「駱先生,你對我說得話,我已經告訴了陛下,若他能夠有所了悟,你在天之靈也能得到安慰吧。」
炭火融融的宮殿內,趙衍緩緩走到那塊虎皮面前,好似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鐘山之上,晨光初曦的山頂上,微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四處都是草木的清香。那裡有一黑一白兩個少年並肩而立,白衣少年望著山下的大好河山,神情有些茫然道:「崇江,你說我以後會是個好皇帝嗎?」
黑衣少年轉頭看著他,臉上是飛揚的神采與信念,「怕什麼,有我幫你!你若走錯了路,我便拉著你,你若走累了,我就推著你。反正你我兄弟同心,以後你手上的江山,一定會是一個最好的時代!」
那少年的笑容就這麼在記憶中慢慢放大,簡單而乾淨,讓他想要落荒而逃。趙衍覺得手被那皮毛竟刺得有些發痛,閉上眼有熱淚滑過臉頰,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走得太遠,竟忘了曾經的自己不過是想當一個好皇帝而已,他隔著遙遙夜空,仿佛又看見遠在邊關那人,正滿懷期待的看著他。
於是他終於下定決心,走到桌案前開始擬一份聖旨,燭火在紗罩中微微跳動,他的心卻仿佛被重新點燃,再度有了熱血翻湧的豪情。
崇江,我曾經走錯了那麼多路,你還願意再幫我一次嗎?
幾日之後,平渡關內,元夕盯著眼前一碗烏黑的藥汁,怯怯地扁了扁嘴,道:「這個還要喝多久啊?」
崔原一邊將藥碗遞到她手上,一邊拿出針盒,道:「多少人求這碗藥都求不到呢,夫人若是不信我,大可放我回去。反正我也是被你家那位侯爺給押來得,你不知道我現在多想我那小院子。」
元夕輕輕笑了起來,道:「我哪敢不相信崔神醫你,只是這藥實在是太苦了,喝多了胃裡直犯酸水。還有,你要是走了,有誰陪我說話解悶,教我長進醫術啊。」
自平渡關戰局穩定之後,蕭渡便押了崔原下山來給元夕治病,想不到兩人的性子雖是南轅北轍,卻意外的十分投契,兩人從醫術與人體結構談起,漸漸開始無話不談,竟結成了一對莫逆之交。
是以崔原聽她此言,只輕哼一聲,用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啊,黑騎軍進城的時候你都敢往裡沖,死都不怕,倒怕這苦藥,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元夕低頭赧然一笑,距平渡關那場浩劫已經過了幾個月,她也終於能夠淡然地面對那一段傷痛,崔原見她乖乖喝下手中的藥湯,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始替她施針。
元夕看著她將金針刺入自己的穴位內,忍不住輕聲問道:「阿原,你說我真的可以有孕嗎!」
崔原瞪起美目,道:「都說了,你要是再質疑我的醫術,我馬上就收拾包袱回我的雲重山上去。看你怎麼辦!」
元夕連忙說著好話安撫她,卻又有些感到好奇,道:「阿原你年紀輕輕,到底是如何練得這一身好醫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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