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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14:44 作者: 一礫沙
「等等……我也要去!」一個柔弱的聲音傳來,駱淵驚得回頭,只見元夕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手中拿著臨時打成得包裹,急切地上前道,「你們放心,我不會拖你們後腿。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藏得下一些百姓,我就躲在那裡不會礙你們的事,我還帶了藥具,可以幫你們治傷兵。」
「但是……」駱淵緊緊皺眉,幾乎下意識要拒絕,這時元夕卻露出懇求神色,雙眸中閃著光亮,道:「小夫子讓我去吧,平渡關城是他一生守護的地方,他不在時,我來替他守護!這是我的責任!」
第121章 056
七月的天眨眼就變,前幾日還是麗陽灼灼,轉眼間便風雲變色,豆大的雨點夾雜嗚咽的風聲傾盆而下,黑壓壓的天際仿佛隨時要崩塌下來。
蕭渡一動不動地呆立在雨中,望著面前被鐵蹄踐踏過的前哨營帳,還有遍地堆著的穿著蕭家軍軍服的屍骸。雨水帶著本已乾涸的血水匯成紅色的溪流,將腳下的黑靴染紅,他不顧身邊兵士的勸阻,解下身上的披風,單膝跪下披在了一名兵士的身上,又伸手闔上了他瞪著的雙目,冰冷的雨水自他臉頰上滑過,砸得滿地皆是瘡痍。
這時,副將馮淵急匆匆跑來,道:「侯爺不好了,根據探子回報,平渡關果然被黑騎軍給占了!現在城裡的情況不明,也不知道夫人他們逃出去沒。」
蕭渡的身子猛地顫了顫,卻仍然讓自己平靜站起,道:「傳令下去,就地紮營,全軍加強操練,隨時準備迎戰!」
隨後他推開身旁遞來的蓑衣,獨自走到了不遠處一個土堆上,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努力平息著心頭的驚懼:平渡關失守!平渡關失守!元夕和爹爹還有二弟他們有沒有逃出去,如果沒有,蕪人會怎麼對他們……
蕭渡將指甲狠狠嵌入肉中,告訴自己不能再想。現在還有一城的百姓等著他去解救,平渡關後是整個大穆的河山,絕不能因家人的安危而亂了分寸,若他不能冷靜下來想出個對策,中原便會岌岌可危。
可如何能不想,那如花的笑靨,那雙沉穩而慈愛的眼眸,還有那個孱弱卻仰慕他的二弟,他們仿佛就站在他面前,卻又被冷雨狠狠碾碎。蕭渡痛得擰起面容,掏出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割下,用手上的傷口緩解心中的痛意,眼看鮮血隨雨水不斷滴落,他挺直背脊,遙望著平渡關,在心中立下無聲的誓言……
入夜時分,大雨終於漸漸收了勢頭,而在平渡關城牆旁一個小小的狹縫處,有一隊輕裝簡行的兵士正在駱淵的帶領下偷偷朝城內潛去。這是駱淵很早以前發現的地方,這條通道年久失修,沉重的石塊堆積成狹小的缺口,不能過騎兵大隊,卻足以容得下幾十人通過。
駱淵跟在兵士的後面艱難翻過石堆,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朝身後的元夕伸出手去,元夕卻搖了搖頭,將裙裾系起,自己扶著牆壁爬了過去。五十名短刀手就這麼趁著夜色偷偷溜入城中,雖然他們都明白此刻的城內必定飽受黑騎軍洗劫,可當真得潛行到街道旁,卻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住。
曾經平靜而安寧的關城早已不復存在,無數的房屋被燒毀,街上散亂著搶劫時被扔下得物品,街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有抱著包裹不放被一刀插入胸膛的老人,有渾身赤裸滿是血污的婦女,甚至還有被削去半個頭顱的孩童……種種慘狀,如人間煉獄,令天地同悲。元夕捂住嘴後退幾步,蹲下身無聲地痛哭起來,駱淵攥緊拳頭,再也控制不了眼眶中落下得熱淚,連那些久經沙場的兵士都掩面扭過頭去,臉上均是憤恨與痛苦。
這時,旁邊的一條巷子裡傳來聲響,駱淵面色一變,連忙指揮著所有人靜悄悄地退到黑暗之中。
那聲音漸漸近了,竟是用蕪語唱的歌謠。原來是一隊黑騎兵喝醉了,正在歪歪扭扭地在這街上閒逛,他們一邊荒腔走調地唱著歌,一邊得意洋洋顯擺著手中的戰利品,駱淵與身後的兵士在暗夜中默默注視著這群狠毒的豺狼,他們手上沾著得是同胞的血,揮霍著得是許多人辛苦一生的血汗。
駱淵眼看那隊黑騎軍走入一條偏僻的小巷,用手勢示意身後的兵士尾隨殺上。蕭家軍訓練一向有素,五十人在這暗夜中行進竟未發出一絲聲響,他們面色冷峻,懷著滿腔的仇恨,衝著黑騎軍們抽刀就砍,方才還在狂歡中黑騎軍被這群從天而降的殺神弄得懵住,一時間竟忘了呼救,勉強想要抵抗卻被殺紅了眼的兵士們一刀刀剖開了胸膛,踩在了腳下。暗巷中,不斷聽見短刀噗噗刺入血肉的聲音,和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駱淵和元夕靜靜扶著牆根,望著眼前的兵士們泄憤一般不斷朝地上的屍體砍去,恨不得將眼前的蠻人千刀萬剮,方能解心中之痛。這時,元夕突然看見巷子裡堆著的竹簍處有動靜,連忙對駱淵道:「那是什麼!」
幾名兵士聽到她的呼聲,以為那邊還有埋伏,正待往那竹簍中刺去,駱淵忙站出身喊道:「不要!」他跑過去掀開竹簍,發現裡面竟坐著一個渾身血污,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他抱著膝縮著脖子渾身發抖,含糊不清念叨著:「不要……不要……殺我。」
元夕看得心疼,連忙將他抱出,問道:「沒事了,現在安全了,你的家人呢?」
那孩子抬起烏黑的眼珠盯著元夕,似是這才確定自己安全,然後便扯著嗓子大哭道:「死了……都死了……妖怪……好多妖怪……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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