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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13:55 作者: 北傾
    無論想什麼,都擺在臉上,一清二楚。

    「可還想睡?」他問道。

    搖歡被他的親吻撩得有些害羞,她捂著發燙的兩隻耳朵,漆黑的眼睛不自主地轉了好幾圈避開他的直視,羞答答道:「不想睡。」

    那副害羞的模樣,儼然是早已把片刻前的噩夢忘得一gān二淨了。

    原本正yù退離幾許的人微微一頓,提議道:「那夜行嶺山?」

    搖歡一怔,思索了下:「也好,神行糙和余香現在都在茴離手上,我不放心。」

    尋川壓下唇角,輕輕地一抿:「他又入你的夢了?」

    「他引我看神行糙的夢境。」搖歡伸舌舔了舔gān燥的唇,因想起夢境,聲音也低落了幾度:「我看見了一些不太好的……」畫面。

    後面兩字,搖歡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前世這個話題對於她而言,遙遠又陌生。

    在今晚以前,她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去面對這個「前世」。

    她已經重生了,前塵往事皆忘,她什麼都記不得。

    她的小心思很簡單,龍生吃好玩好睡好,又有帝君陪著她,前世和轉世與她何gān?她能看到的,感受到的,唯有現在。

    所以她才能把自己的前世當做一個話本故事去聽,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漠視。

    可現在不同了,她在神行糙夢境中所見的那個畫面實在太過震撼,像是有把利劍直指她的心口一般,殺氣凜冽。

    她再也不能忽視從魂魄深處漫起的顫慄和恐懼,也無法再做到自我催眠去抵抗這段她已經無法迴避的過去。

    茴離,神行糙,帝君,甚至還有更多的人,都參與著她的曾經。

    這些人,這些事,一樁樁牽連在一起,就如同一雙扼著她咽喉的巨掌。

    一隻讓她被壓迫著,一隻推著她往前走著,不容置喙。

    莫名地喚起她本xing里的嗜意,那種血液沸騰的戰意,如要破體而出,叫喧著,一點點在她魂魄深處開始甦醒。

    搖歡對自己其實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

    她的資質愚鈍,生xing好懶,脾氣卻一點也不小。

    在一眾千年道行的妖jīng里,她唯有的那點小聰明勁真的不夠看的。

    她從不覺得憑藉她這種一言不合就化真身的龍能夠征戰四方,就連今夜,她的恐懼她的殺意也全是被一個夢境給刺激出來的。

    她向來護短。

    捨不得自己人受到分毫的傷害,更遑論夢境裡的那個人是她傾慕的帝君。

    哪怕是前世發生的也好。

    她就是心疼了,捨不得了。

    想找人算帳。

    頭頂落下一隻手,輕輕地摩挲著她柔軟的頭髮,似安撫,也似在嘆息。

    尋川低眸凝望了她半晌:「你若想知道,等帶回回淵,他會讓你看到一切。」

    搖歡挨著他的掌心輕輕地蹭了蹭:「我就想知道是誰把你用鐵鏈鎖住,生生挨著天劫的。」

    上古時期的龍神,叱吒風雲,也有如此láng狽的時候。

    可見她的前世……是有多悽慘了。

    「一言難盡。」尋川扶住她的腦袋,偏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為難地啟齒道:「並非我不願告訴你,只是怕你知曉全部的事後,會淚淹嶺山,生靈塗炭。」

    搖歡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我的前世這麼慘?」

    「那倒不是。」尋川低笑:「得怪我用qíng太深。」

    那聲音,就如低沉的古樂,幽深動聽。

    ----

    隔日動身嶺山。

    搖歡腳傷未愈,心安理得地被帝君揣在懷裡,一個瞬息飛行,半柱香後便到了嶺山地界。

    嶺山算是三界默認的一個驛點,雖以修仙者居多,卻不乏有凡界之外的人在嶺山行走。

    各中氣息混雜,處處皆是危機。

    九宗門立足於嶺山,除魔衛道,頗有守護之責。

    只是近日不知是誰走漏了元豐真人失蹤的消息,如今的九宗門守衛嚴密,就似一個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就連整個嶺山境內,氣氛都陡然緊張了起來。

    搖歡趕得不巧,別說偷溜進去找霧鏡了,就是她往九宗門這仙門大宗的門口一躺,估計也不會有人來搭理她。

    找封毅找霧鏡這條路行不通,搖歡便把主意動到了茴離身上。

    她昨日被茴離一路引進夢境,從剝開四周環繞的迷霧到看見蜷縮在榻上的神行糙,她雖沒有每一處都仔細留意,可關鍵之處她卻一點沒漏。

    茴離在嶺山落腳的府邸極盡奢華。

    四足鎏金紫檀木的蛇紋座椅,琉璃色藍絲絨繡線的屏風,墨紅色菱格方毯,就連桌子上擺放的茶具都是碧玉祥雲紋的青玉盞。

    比凡界那個敗家的皇帝……過得還要敗家。

    就沒有哪樣東西是搖歡一眼瞄過去不心動的……

    於是,憑藉著對金銀財寶敏銳的嗅覺,搖歡沒費多少力氣就jīng准地找到了茴離在嶺山落腳的地方。

    府邸的正門並不大,門口連座石獅子也沒有,光禿禿的直垂掛著兩盞紅燈籠,樸素得就像是一般的富裕人家,並無特別之處。

    唯有尋川知道,就這看似普通的院子四周布下的結界,有多霸道。

    他抬手握住搖歡的手腕,阻了她莽撞就要闖進去的勢頭,指了指偏側的一角院落:「我們從這進。」

    搖歡對帝君幾乎是盲目的信任,反正他長得好看,說什麼都對。

    當下和帝君翻牆而入,直接站在了茴離的院子裡。

    穿過結界,搖歡才感覺到包圍在周身那濃郁的魔氣,似蠶食著她的jīng魄,那威壓感頗令她覺得不適。

    這種感覺只維持了一瞬。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適,原本正要抬步上前的人,轉身看了過來。

    眸光落在她眉間微微蹙起的弧度上,抬起手,修長的指尖落在她的額前,立時便有一股清涼的靈氣從他的指尖印入。

    額間微暖。

    搖歡什麼不舒服都沒了。

    她抬步走在前面,大搖大擺地邁進了屋子裡,先好好地摸了一把她在夢境裡看到的這些寶貝們。

    回頭她要在三界最漂亮的地方蓋一座房子,鋪上她從皇宮裡順來的深藍色琉璃瓦,再把茴離家漂亮的擺設搬過去。

    她光是想想,就覺得這種屋子能躺一輩子……

    尋川立於一側,看著搖歡凝望四足鎏金紫檀木蛇紋座椅時的深qíng,忍不住失笑:「此間事了,我帶你去九重天外。我住的地方,比這裡有更多的寶貝。」

    搖歡雙眸一亮:「真的?」

    倒不能怪她不信。

    畢竟她把帝君從岸邊撿回來以後,這帝君看著就是一窮二白沒什麼bào發戶的氣質。

    尋川頷首,正yù說什麼,眉間卻是一蹙,面色陡變。

    整個房間在瞬間似被卷進了一個漩渦里,一息之間天旋地轉。

    等他意識到是法陣啟動時,還未來得及捉住搖歡的手腕,便一個失手,生生和她錯開。

    魔界太子,善布夢,善構設幻境,是真正的,勾人yù,食人心。

    第七十章

    陡然的天旋地轉,驚得搖歡把尾巴給抖了出來。

    她抱著龍尾,警惕地縮進角落裡。

    眼前的四足鎏金紫檀木蛇紋座椅仿似憑空消失了一般,落入轉角的fèng隙時便立時失去了蹤影。就連掛在牆壁上,那一卷山水墨畫,也瞬間換成了一副美人圖。

    一副……長得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樣的美人圖。

    搖歡忍不住啃了啃手指。

    前世的自己真是怎麼看怎麼美啊……

    既然是轉世,為何她絲毫沒有繼承前世的美貌?

    她抬手,忍不住撫上那捲美人圖,手指剛挨上紙頁,紙卷突然蜷成了一張大開的嘴,猛得叼住了她的手指。

    搖歡大驚,慌忙抽出手。

    揉著被美人圖咬了一大口的指尖,一臉的不可置信。

    「畫上施了法術。」

    朱紅色的大門被推開,茴離抬眸看進來,身後那抹斜陽正好從他的身後落下來,把他整個輪廓都模糊成了一個朦朧的光影。

    他幾步邁進屋來,模糊的臉部輪廓終於漸漸變得清晰。

    他微眯著眼,似有幾分驚喜地看著她:「在法陣里看見你時,我還以為是看錯了。」

    搖歡有些彆扭。

    他這樣歡欣的語氣,讓她絲毫沒有來人家家裡做客的歡喜,反而有種自投羅網的憋屈感。

    她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帝君呢?」

    「他被我困在法陣里了。」茴離勾起一側唇角,似笑非笑地問她:「想欣賞下嗎?」

    搖歡警惕地望了他一眼,抱著龍尾往牆角躲了躲。

    茴離是魔界的人,身上的威壓天生就是克制她的,哪怕他此時什麼也不做,搖歡也覺得心口似被壓著一塊石頭一般,沉甸甸得透不出氣。

    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戒備,茴離無奈地聳了聳肩,徑直坐在了左手邊的太師椅上:「以前我bào戾嗜殺時你也不怕我,如今何以懼我如此?」

    搖歡用關愛智障的眼神關切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並不熟,防備是種本能。」

    茴離輕笑,也不在意。

    托在扶手上的手指輕輕虛握,他的掌心裡便出現了一盞熱氣騰騰的茶水,他望著搖歡,湊到唇邊抿了口。

    搖歡嗅了嗅。

    忍不住舔了舔唇:「我可以也來一杯嗎?」

    她急著趕路,一口茶都沒喝上。

    茴離又笑,這次內斂了一些,微微抿著唇。偏他的眼睛狹長,眼尾又上挑,無論做什麼表qíng都似帶著諷意。

    搖歡接過他遞來的水果茶時,心裡還默默想:這魔界太子出門得十分小心才行,這面相多看人一眼都是在招打。

    喝過茶,也算相熟了。

    搖歡放下些拘謹,拉過手邊那個椅子坐下去:「這是什麼陣法?能瞬間換了空間。」

    「並沒有名字。」茴離放下杯盞,溫聲問她:「可還有喜歡吃的東西?我讓人端些來。」

    搖歡眨了眨眼:「開心果,我喜歡看貌美的丫環幫我剝好一顆顆餵進嘴裡。」

    茴離被噎了一下。

    搖歡笑眯眯的,像是絲毫沒有看到茴離一臉懵bī的表qíng,繼續道:「我還喜歡吃烤鴨,喜歡看長相清秀俊朗的小公子把烤鴨皮吃下去,我再吃ròu。」

    「吃點心也是有講究的。」搖歡掰著手指數了好幾樣,那挑剔的模樣簡直比這三界默認的最難伺候的玉帝夫人更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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