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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13:55 作者: 北傾
    整片天地都似被雨水澆透了,耳邊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他立在岸邊,隔著溪水似也能看見她那雙清澈的眼睛。

    「搖歡。」他聲音低低的,叫她:「上來。」

    搖歡蜷在溪底的身體動了動,她抬頭望向就站在她身前的帝君,他一身白衣,長身玉立,那五官俊朗,面若冠玉,是她見過的人里長得最好看的。

    她抬眼時,仿佛和他對上了視線,但隔著溪水,晃動的水波和水面上雨滴落下時泛開的漣漪,讓她看不清他眼裡的神色。

    可就是這樣的對視,恍然讓搖歡升起一種……似曾相識。

    她忍不住游到岸邊,從水底探出腦袋時,龍身化形。她身上只穿著一襲清透的白紗,雙臂擱在岸邊,就這樣抬頭看著他。

    搖歡的身體還浸在水中,那襲白紗就隨著水紋輕輕dàng漾著。她的長髮濕透,披在身後,如墨色的綢緞,和白紗jiāo相輝映。

    她沒說話,眼睛紅紅的望著他。

    她以為她見到他之後第一件事是告狀,就告他的狀。他摔茶壺,凶她,還不理她。

    可搖歡從長央城飛出來時,最怕的卻是他不來找她。這會他撐著傘站在她的面前,哪怕什麼話也沒說,她便已經很高興了。

    她一高興,便想搖尾巴。

    化完形,尾巴已經藏好了,沒尾巴可搖……

    她想了想,攤開了一直握在手心裡的那盒口脂,遞給他:「辛娘說口脂要給為搖歡描唇的男人吃。」

    她的手腕白皙如凝脂,那一盒jīng致的口脂躺在她的手心裡,她抬頭看著他,眼底藏著幾分小心翼翼。

    少女的青澀如含苞待放的花,花瓣仍閉合著,卻擋不住花蕊爭艷。

    身後是白茫茫的大雨,她在泛著圈圈漣漪的溪水裡,眉目如畫,明明不是嬌艷的容貌,這會容色傾城,引得他心弦輕顫。

    尋川如入了魔一般,單膝跪地。

    他把撐在手裡的傘傾斜向她,遮住她bào露在雨中的身體。另一隻手連帶著她的手掌和那盒口脂一起握在了手心裡,微一用力,把她拉出水面寸許。

    尋川鬆開握傘的手,那柄傘靜靜地懸浮在兩人的上方,安靜不動。

    他就著那鬆開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去:「不等了。」

    他的聲音輕不可聞,那雨聲把這三個字沖得七零八碎,搖歡還未聽見,便已消散在了丁零作響的雨聲里。

    搖歡錯愕地睜大眼,看著近在咫尺呼吸可聞的帝君,有些反應不及。

    帝君在……親她?

    她的手掌被牢牢的握緊,溫暖的體溫沿著她的心脈一路到了她的心口,那裡的血液似沸騰了一般,燒得灼熱。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很克制的只是輕輕覆蓋,像是怕嚇著她,那么小心翼翼。

    她在冰涼的水裡,卻絲毫不覺得秋末冬初的溪水有多寒冷。

    傘面上雨滴落下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沉寂,最後安靜得似從未來過一般。

    他在這,雨都停了。

    第三十四章

    寂靜的曠野里,掙脫雲層遮掩的月華大盛,月輝靜悄悄地灑落在山林里,像是給萬物鍍上了一層銀輝。【 更新快&nbp;&nbp;請搜索iau】搖歡的脖子仰得有些發酸,她睜眼看著頭頂那一束月光,恍然大悟----

    原來口脂是這麼吃的,但帝君忘記先給她塗口脂了……

    她扶在岸邊的手指被dàng漾的水波來回沖刷著,那絲絲涼意就似纏繞在她指尖一般,流連不去。

    她嗅著帝君身上淡雅舒適的淡香,正眯起眼,隨即腦子裡猛然掠過余香站在窗前擔心看著她時的眼神,那陡然籠罩而來的窒息感終於喚醒她還困在迷霧中的神智。

    搖歡抬手,猛地推開帝君,用力過猛,她自己也跌回了溪水裡。那涼意從頭澆灌下來,涼得她一個哆嗦,小臉都白了幾分。

    巨大的水花聲中,搖歡隔著被她掀起的水簾望向岸邊仍單膝跪地看著她的帝君,利索地退後寸許,躲到了溪水中央。

    她的雙手還浮在水面上,曳地長發隨著她的動作紛紛揚揚地披散在她的身後,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海藻。她的臉上猶自帶著驚惶未定的表qíng,這樣迷茫不安地看著他,就像是誤闖了凡界的山間jīng靈,格外惹人憐惜。

    尋川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她一個轉身又沉回水裡,自己委屈。

    他gān脆在岸邊坐下,指尖聚起一抹銀輝,在她不解的眼神里,那抹銀輝從他指尖躍入溪水之中,遇水便化成了一條小銀魚,快速地朝她游過去。

    那銀魚就像是一片金葉子,在月光下的溪水裡閃閃發著光。

    搖歡就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看著那條銀魚活潑地四處遊動,伸手想去抓,每每伸出手去,都和那銀魚錯開半寸,眼睜睜看著它從手心溜走。

    撲騰了幾次後,等她一抬眼發現就坐在岸邊的帝君時,才恍然發覺……被算計了。

    這時候想轉身已經來不及了,尋川把手伸入水中,握住她的手腕,見她反應過來惱怒地瞪著他,低低笑了一聲,攤開另一隻手,把那條小銀魚遞到了她的眼前:「給你。」

    搖歡別彆扭扭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接。

    「我不會讀心。」尋川鬆手放開那條小銀魚,見它入水化為一縷銀光飄散,曲指輕彈了一下搖歡的額頭:「你不告訴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搖歡對他向來依賴,聽他說的有道理,忍不住瞥了他好幾眼。

    尋川這次格外耐心,她不說他也不催,兩廂安靜了片刻,才聽她有些扭扭捏捏地開口道:「帝君剛才不該這麼對我……」

    她雖世事所知不深,但本能這種東西還是有的。

    剛才帝君親她……那是帝君和帝君夫人才能做的事。

    見她鬆口,尋川心底頓鬆了一口氣,眉眼間也柔和了不少,繼續追問:「我為何不能這樣對你?」

    搖歡不解地看著他:「帝君你怎麼變得那麼不聰明了。」

    突然被嫌棄,尋川愣了一下,隨即失笑。

    那低低沉沉的男xing嗓音聽得搖歡面紅耳赤,她有些羞惱地拍了一下水面,水花四濺。

    那些水珠就像是東海龍宮裡的珍珠,一粒粒圓潤jīng致,可惜還未等水珠靠近帝君周身,便紛紛從半空滾下來,落回了溪水裡。那水聲如珠玉落入玉盤,清脆悅耳。

    怕她真惱了,尋川斂起面上的笑意,重新正了臉色:「是我笨,只你還未告訴我為何不能那樣對你。」

    因為帝君已經有帝君夫人了,這些事只能和帝君夫人做,哪能隨隨便便對她這樣。

    這句話在嘴邊徘徊了好幾遍,搖歡也沒能說出口,好像這句話說出來就徹底跟帝君分了楚河漢界。

    這種感覺對於搖歡而言很糟糕,她親近的人不多,一隻手便能數光了,這會霧鏡下落不明,如果帝君也拋下她去和余香成親了,那她可就真的太悽慘了。

    想到這,她搖搖頭,盯著水面輕聲道:「我以後不會亂發脾氣,帝君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乖乖的,儘量不給帝君惹禍。」

    尋川眉心一蹙,她這樣乖巧按理說他是該覺得高興的,可就是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

    搖歡抬眼瞧他,見他皺眉看著自己,正要再補充補充。

    不遠處,山神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他老眼昏花,也沒看清兩人正在說話,先福了一禮道謝:「謝過神君體恤,說半柱香雨停,便真的停了。」

    尋川鬆開手,見搖歡一骨碌扎回溪水裡,暫時也不管她:「大雨可有波及?」

    「幸好。」山神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笑聲憨厚:「這溪水再漲可就真的壞事了。」

    尋川微微頷首:「那便好。」

    搖歡剛沉入水底,便發覺自己有些不對勁。

    她的身體有些發燙,從胸口開始漸漸席捲了全身。渾身似被放進了火里烤炙,那熊熊烈火舔過她全身,血液都似沸騰了一般,在她體內叫囂著。

    她跌跌撞撞著撞到了溪邊的石壁,原本光滑的石壁似cha滿了細針,她這一撞手臂上的皮膚就像是被針口細細密密的扎了一遍,痛得她忍不住在水裡翻滾,也小心著不讓自己再撞上石壁。

    這般費力掙扎了片刻,她的眼前漸漸模糊,哪怕有月光透過水麵,她也看不清了一般,清澈的水底那些視野可見的石頭如同有了重影,哪怕她睜大了眼睛用力去看,依舊還是模模糊糊地辨不清方向。

    她忍痛叫了一聲,那聲音細若蚊蠅,竟連水面都沒有透過,就被水波掩蓋過去。

    須彌之間,她連人形都再也控制不了,被迫化出了龍型。

    這溪水寬不過恰好容納她的龍身,讓她想用力翻騰減少痛苦都做不到,只能跌撞著往深處遊了游。

    溪水深處的水質更涼一些,她貼過去就如抱著一塊寒冰,渾身還未紓解片刻,這一處的水溫也漸漸升高,和她融為一體。

    搖歡痛極,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想浮出水面,剛抬起腦袋,便沉如吊著千斤重的巨石,別說浮起來,她這會不沉入水底已是最大的限度。

    山神還在道謝,一眨眼瞥見溪水裡一閃而過的青翠色龍尾,看得目瞪口呆,連接下去要說什麼也忘記了,呆呆地看著龍尾甩過的那處溪流還有零星的水珠正往水面落下。

    尋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原本還和顏悅色的臉色瞬間一凝。

    他怎麼也沒想到,搖歡是今日成年。

    龍族之所以稀少,除了這一種族繁衍能力不qiáng以外,還因為龍族龍脈高貴,能夠傳承的太少。

    龍族還是一顆龍蛋時,便芳香撲鼻,引得妖jīng和魔物都想吞了龍蛋增加修為。

    成年更是龍族的一個大關,成年時幼龍龍身上的龍鱗會皆數褪去,龍身會重新生出新的龍鱗,而那新換上的龍鱗堅硬如盔甲,堅不可摧,是龍族的護身法寶。

    只是這樣的成年禮太過殘忍,生生剖下龍鱗,再等新的龍鱗長出,那是成年的龍族最虛弱的時候,若是此時有外人攻擊,那結果可想而知。

    尋川沒告訴搖歡,霧鏡正被封毅帶向嶺山便是因為她正值成年,若是在嶺山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怕是會生出不少危險,這才留在長央城。

    只是如此倉促,他還未來得及做好萬全的準備。

    搖歡快要被痛昏過去了,全身的鱗片都似被人用刀割在皮ròu上一片片剜去,她連自己的身形都控制不了,沉在淤泥的水底,連眼睛都是半睜半閉,仿佛下一刻就要昏睡過去。

    她原本還覺得這山間的溪水有些涼,可這會這些涼意都不夠她冷卻自己,那溪水都似被她身上所攜帶的溫度煮沸了,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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