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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批假, 之前旅遊的那些時間，是她用工作換來的。這次一走就是一個月, 也應該用之後的工作時間來換, 這很正常，她沒什麼好排斥。

    「光光，剛才說那些是站在公司的角度。站在私人的角度, 姐問你, 你是不是擔心回北京會見到何家人？」

    電話那頭, Lise說：「如果你有這方面的顧慮，我跟上面的領導匯報一下，看這事能不能……」

    「不用了，我去。」時光平靜地說。

    她為什麼要怕？沒有什麼好怕的。

    她初中到高中那幾年在那裡生活，大學跳出來後，因為出差也回去過幾次，北京那麼大，她沒有遇見過那家人。

    上次回去是半年前，去參加何燁的葬禮。

    而那天……鬧得很難看，她成為千夫所指，成為何家最最最痛恨的人。

    無數人指著她鼻子，逼問她何燁臨死前對她說過什麼，或是她說了什麼刺激性的話，能讓那個本來就有抑鬱症的少年徹底放棄生命。

    那天的墓地上空黑黑沉沉，下著瓢潑大雨，雨珠不由分說砸在她身上，狠狠地用力，仿佛要將她就地處罰，要讓她在那裡陪葬。

    面對眾人的指責，警察的盤問，時光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幾年都沒回過那個家，何燁跳樓之前她不過是接了他一通長途電話，然後就聽說那個男生跳樓了。

    她有什麼錯呢？她當時並不知道那是少年在人世間的最後一通電話。

    可她真的沒有錯嗎？如果當時她不說那些話，是不是……他就不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真的有錯嗎？真的沒錯嗎？

    時光又在半夜驚醒，房間裡烏漆嘛黑，睡前忘記關窗簾，這會兒正被夜風颳成狂魔亂舞。

    她緩了緩，待呼吸平靜，才伸手開燈，然後起身去關窗戶。

    掛鍾顯示是凌晨四點半，可她已然沒有半點睡意。

    由於這次出差時間比較長，Lise給了五天的準備時間。

    白天時光把越野車送去保養，回來又把諸多設計圖稿都打好包，以及一些日用品和衣裳，在助理的幫助下，也都裝起來了，所以這會兒房裡空蕩蕩的。

    她在床邊空站須臾，想起之前拍的照片還沒整理，便翻出相機把照片導進筆記本里一張一張地過目。

    按先後順序，一路下來好幾百張照片，有在成都拍的，有在瀘定橋拍的，還有在康定拍的。

    葉慎獨的照片在眾多風景照里格外醒目，時光一眼就認出來。

    她放在滑鼠上的手微頓，終是點了進去。

    那是在央吉家的院子裡，男人站在廊下，肩頭墜著幾支碩大的月季，衣冠楚楚一臉民國公子相，人在三千紅塵，又仿佛置身事外。

    他看鏡頭時，目光漫不經心冷冷清清，明明沒有目標，卻又像在透過鏡片看另外的誰，無端多出幾分專注。

    還是這雙深情又多情的眼，時光第一眼看見到，就曾感嘆過。

    視線在照片上定格幾秒，她笑了笑，若無其事接著往後翻。

    紅葉林下，時光自己的那幾張寫真，當真是絕美。

    不過，她素來只喜歡拍，不喜歡發。不論是風景還是自己，僅存在自己的相機里，沒有分享的習慣。

    再然後翻到新都橋，那裡的照片出自現學現賣的葉慎獨之手，拍得還不錯。

    往下翻是時光抓怕男人的那張圖，高原之上，金黃色的太陽之下，身後是五彩繽紛色彩斑斕光影，葉慎獨靠著越野車勾頭點菸，髮絲微揚，輪廓冷酷而帥氣。

    視線再次定住，時光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便沒繼續往下翻，直接關了電腦。

    不過旅途一隅罷了，多想無益。

    天還沒亮，她從抽屜里掏出厚厚的一個筆記本，直接翻到最後，在檯燈下記錄這些時日的所思所想。

    這麼多年來，這本筆記本記載著她所有的迷茫痛苦和開心，她寫道：

    ——後來的半個月，我帶著時間一直沿著318線走，離開曠遠豁達的青藏高原，勇闖怒江72拐。途徑怒江大橋時放慢車速安靜行駛向英雄致敬，一路的朝拜者，再次證明世間除了物質金錢，還有崇高的信仰。

    我們在滿天飛雪中翻過的一座又一座埡口，那裡是最接近太陽的地方。時間的臉被紫外線灼傷，但她卻覺得無所謂，不過是一張皮囊。

    不知道是江泊淮還是那片高原帶給了她感悟，當她眼含熱淚說出那句「我想回去念書」時，我知道，這姑娘救回來了。

    往後不論情路如何坎坷，她可能會傷會痛，但不會再迷失自我。

    時光放下筆，終於靜下心來。她撇了撇嘴，跟過往無數次一樣寫完後就開始鄙視自己矯情，然後毫不憐惜地把筆記本扔進行李箱裡。

    天終於亮了，她繼續收東西。

    沒等到第五天，第三天她就出發了，選擇自駕。

    陸勤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消息，在時光出發這天，他又來了。

    男人簡單提著個公文包，溫文爾雅說：「車壞了，能搭你車嗎？」

    她直接說：「你可以坐飛機。」

    「時光，」葉言清看她許久，嘆出口氣，「我以為這麼多年，你會把我當做朋友。」

    時光在車前站住，想了想說：「我把你當朋友，你就只當我是朋友嗎？」

    對方溫柔地笑笑，無奈道：「好，我只把你當朋友。即是朋友，現在能搭你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