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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4:04:04 作者: 粥糯安
門後的王知清皺著眉,記憶里,這個女人總是低垂著頭,和他同處一室,半天放不出一個屁,膽小如鼠,軟弱又沒用,像塊呆傻的木頭人,令人乏味的緊。
現在,她竟然敢隨便收斂一具陌生的屍體。
呵,不過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罷了,譁眾取寵,她卻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只會讓別人更加嘲諷她,更加瞧不起她。
真是一如既往的蠢笨如豬,他厭惡的別開眼。
池淺把兩邊的長袖卷至手肘處,屍體腐化的比她預估的還要嚴重,白蛆侵蝕了四肢、頭部、腹部等等,遠遠看去,就像一窩一窩聳動的蜂窩。
人群再也忍不住,爭相嘔吐了起來,腐臭混著穢物,不少人受不了這一幕心裡打起了退堂鼓。
池淺輕輕擺手,趕走屍體上的蒼蠅,她先把啊娘的腿彎曲,小心翼翼的盤成曲腿而坐的姿勢。
黑紅色蛆蟲受到外界的刺激,它們從肉糜中鑽出、掉落,接著胡亂的朝外爬行,又從台階處摔下,迸濺,滾到百姓的腳邊。
人群尖叫、憤怒、謾罵,指指點點。
「池家代代生活在長河縣,用勤勞和汗水,完成貧農到糧商的蛻變。」
池淺的雲淡風輕,令喧譁浮躁的人群變得安靜。
她手中的動作未曾慢下,撿腐肉,拼接斷裂的黃骨,不緊不慢。
「根據族譜,池家上下可追溯至九代,先祖分別是池米、池梁、池麥…..代代從商,財富積攢不知繁幾。和平盛世,池記糧鋪只售精米;天災人禍,池記糧鋪僅售米糠。」
鼻尖的腐臭,掌心的黏膩蠕動,這些都不能影響池淺分毫。
她把啊娘的兩條胳膊抱胸放好,在仔細檢查一番後才用草蓆裹住,動作謹慎的放進菜缸里。
她的手掌已經看不出原有的膚色,她輕輕拍落手背上的蛆蟲站起身,平淡的抬起頭,從容的放下兩側的袖子,撣了撣袖口,目光沉靜如水。
「幾百年,風吹雨打,池家糧鋪從未關過一天門,從未,拒絕過一位客人。」
「我啊娘,從始至終,都是冤枉的。」
始終情緒平靜的池淺,這一瞬,眼角終於落下淚,她並未抬手擦拭,而是抬手關起大門。
落鎖聲驚醒百姓,她們心中划過震驚,不解,還有對原先認定這件事的起疑,她們集體沉默下來,地上的蛆蟲也不在覺得那麼噁心。
右側酒樓處,長河縣令一家正在用餐,從人群尖叫時她們就一直在這裡坐著,也因此把樓下發生的所有事都瞧的清清楚楚。
見熱鬧沒了,明眸皓齒的少年噘著嘴離開護欄,他不由好奇問出聲:「啊娘,池掌柜真的是被冤枉的嗎?」
縣令放下酒杯,朝兒子搖了搖頭,「當初接到舉報,我帶人前往池家倉庫,確實收繳了大量的糧草,這是眾目睽睽下的事實。」
她腦海里不禁浮起少女平淡的神色,惋惜的嘆息了口氣,「可是,據我所查,池家代代皆為善商,我先前走訪其親朋鄰友,也都對其讚賞有加,實在找不出池家囤積糧草的動機。」
少年不滿的瞪視母親,「那還用說,肯定是冤案!」
縣令被兒子逗笑,神色寵溺又無奈。
一旁的夫郎給兩人續上茶,開口,「查案哪會這般簡單,這事處處透著蹊蹺,偏偏又人贓俱獲,還沒等你娘審查清楚,這池老闆又突然在牢里留下認罪書,悄悄自盡。」
池淺把大門關好,她轉過身,並未在院裡看見阿爹的身影,頓時松下身形,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下。
把阿娘屍骨安頓好,她抬腳進屋洗漱。
王知清看著女人一聲招呼不打,就離開的背影出神,她剛剛是沒注意到他還在門後?
不過,他沒繼續細想這件事,妻主的卑微討好,他是一直清楚的。
池淺洗漱完,半倚在窗邊思考接下來要幹什麼。
池家現在全靠著劉老爹典當首飾生活,從每一餐的伙食就能看出家裡的貧苦,再過幾個月就是凍死人的冬季,厚襖木碳都必不可少。
她有錢,可是需要一個合理的方式取出來用。
她找到劉爹,試探的開口,「啊爹,女兒想離開長河縣,換個不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劉爹拼命搖頭,忍著淚意道:「你娘在哪,爹就在哪。」
他知道女兒的艱難,啞聲讓出一步,「要不然你帶著夫郎離開這裡吧,以後換個地方好好讀書,早點出人頭地,還我們池家清白!」
劉爹的態度十分堅決,池淺扶著人坐下,幫他擦掉臉上的淚水,哄道:「阿爹,阿娘和池家的列祖列宗,都會跟著我們一起離開。」
劉爹思起妻主,眼淚根本止不住,「那些天殺的,連個像樣的棺材都不給我們買!一張破草蓆就把我的妻主草草埋了!」
他坐在椅子上失聲痛哭。
這反而讓池淺更堅定要搬家,長河縣留給他的傷痛太深,住在這裡只會不斷提醒他往日經歷過的痛苦。
這種煎熬,比一刀殺了他還要疼。
池淺抬手拍打著他的後背,輕輕嘆了口氣。
等他哭聲慢慢低下去,她接著開口,「當鋪故意低價回收我們的東西,糧鋪菜攤又故意高價賣我們菜,您的首飾又能維持多久。」
劉爹抬起頭,急忙道:「爹可以和小草一起繡帕子,打穗子,等風頭過去,我就出去給人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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