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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6:55 作者: 千水不敵
    他只好收回視線,卻沒看路湛一那邊。

    「你這麼大的男孩子,怎麼那麼愛哭?」

    像是疑問又像是嗔怪。

    路湛一從裡面聽出來一點類似可憐的語氣。

    立刻情緒跟上「我只是、很難過,捨不得……」

    許西溪嘆氣,「我是個很不好的僱主,路湛一,你應該怪我。」

    路湛一搖頭,「你很好。」

    你也不能說自己不好。

    許西溪無奈,又不想看見他紅著眼睛,只好扭開頭

    「這個房子,是他們給我的。也有人覺得我不會收,不該收,但我沒有拒絕。」

    他自嘲的笑,「他們給我一大筆錢,還有這個房子。原本,母親去世之後,我應該去怨恨那個家,或者,最起碼應該討好依附,可是我沒有想過拒絕。」

    「那時候我覺得錢很好,又乾淨又利落。」

    「無論是什麼人擁有,錢本身很純粹。有人覺得錢就能買斷一些感情,我非常認可。所以,給了我錢,我從此不再打擾到他們家。」

    路湛一抬起頭,很認真的在聽。

    許西溪接著說,「他們有人找我來說,兩個選擇,我毫無猶豫選擇了錢。他們也很驚奇,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從他們那裡去得到其他的東西。那些人們覺得比錢珍貴百倍的東西……愛和照顧……我不需要。」

    「你看,我就是個異常冷血的人。從前是我放棄了他們,而不是他們放棄我。但我已經不想從他們那裡得到愛了。」

    許西溪說,「你也許從沈時齊那裡或者平日聽到過,大概覺得我很可憐,很值得同情之類。並不是那樣,我沒有覺得自己被拋棄和排斥,這些都是我自己選的。我就是一個重利的人罷了。」

    路湛一反駁,「你很少買東西,也並不熱衷消費。」

    許西溪搖頭,「所以,只是貪慕眼前而錯誤估計的愚蠢後果罷了。得到了這個,就又覺得遺憾,所謂精神物質無法兩全,自己承擔後果罷了。你沒有必要同情。」

    路湛一看著他有些冷淡的臉,突然覺得很久沒有看到這個表情的許先生。

    至少,在他們相處里,許先生是真正快樂的。

    誰也不知道許西溪此刻的口是心非和故作坦然。

    人要是能隨和的面對一切,又何談執念堅定?

    但路湛一輕易的拆穿了這種偽裝。

    因為,說這些的話的吳先生並不快樂,也沒有表現的那麼釋然。

    他眨眨眼,聽進去了所有的話,「可是,」他說

    「在我眼裡,我只想偏袒你。」

    因為愛你,因為你是我的偏愛,我固執的是你,偏執的是你。因此,錯的不是你,你的不幸,你的悲傷,你的掙扎,都不該是你的負擔。

    「偏袒……」

    許西溪沉默,聽了這麼多,可是這個人說,他想要偏袒。

    人心總是偏移,誰能不斜不倚正好放在中間。

    他怎麼會成為別人的偏愛。

    為什麼?

    他萬分困惑。

    無論如何也要覺得我是最好的,無論怎樣也要覺得我是對的?

    這樣失去原則的偏愛、嗎?

    路湛一果然是太有魔力的人,輕飄飄一句話又打破了他堅定的固步自封。

    他近乎死寂的心跳動不已,為了這突然的動容。

    心臟沉悶悶的被這種情緒壓在心口,容不得他說一個字。

    路湛一說,「你也許早已經忘了,可是在六年前的暑假,我說過的在外面看月亮的那個晚上……」

    他說著有些哽咽,被難過壓的一聲不接一聲

    「我、還有一隻瓶子,那是你給我的、你不記得了,我還說過,第二天我在新區的興業大廈遇見你,你給我買了包子和水,還帶我去陰涼的地方休息……你就是那個人,我那時候就告訴自己,我看到了我的月亮……」

    許西溪愣住了。

    從路湛一開始大哭的時候他就不自在的轉過去,企圖將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心藏在縫隙里。

    他找來找去沒有任何紙巾在手邊。

    正當他彎腰拉開抽屜企圖找衛生紙時——

    他突然僵住了

    路湛一說那些話時候滿臉羞澀的樣子還在他腦海里浮現,好像他們又在夏夜的晚風裡。

    他不知道那時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對話——

    ……「總覺得,你應該是一直很聽話,讓長輩很放心又很寵愛的小少爺。」

    那時候路湛一小幅度搖頭,幫他把吸管插進奶茶里,「我以前,有段時間也很叛逆。那是最迷茫的時候,我不優秀,不自信,不精彩,後來在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才開始把自己變好。我覺得,那是我最幸運的符號。」

    …………

    當時對話情景歷歷在目。

    所以、那個在路湛一記憶里,閃著光的、明亮珍貴的人,是他?

    那是讓路湛一提到就會羞澀滿臉認真的人,是許西溪偶爾都會覺得驚奇的描述,還有他提到這個人時的目光,都是不可思議的揉碎了星光的溫柔……

    這個人,居然是他麼?

    路湛一用襯衫袖子胡亂的擦掉滿臉的淚痕,由著許西溪把擰的不是很乾的新的廚房擦碗巾給他放在手上。

    他平復情緒,腫著紅眼睛看著心上人。

    任誰都無法狠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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