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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6:55 作者: 千水不敵
    只有在他幫媽媽做飯時收到了誇獎。

    路湛一很開心。

    可是並不是像媽媽表揚的那樣,這是一種良好的習慣和哲學,也算不上高深的東西。

    只是因為喜歡,想給喜歡的人做好吃的,僅此而已。

    於是他總結,一定得認可生活本身,非常枯燥和無序,每一天,每一頓飯,做飯,洗碗,枯燥本身,就是乏味,不是每一天都是有滋味。

    生活是每一天,不是興之所至,不是突然驚喜。

    許西溪受教,依然做不到像他那樣的堅定。

    但他又明白了一點。

    至少在他眼裡的路湛一是一直在更新的。

    從一個單純小少爺到一個讓人欽佩的生活小能手,何嘗不是他的感知也在變化。

    從前覺得路湛一隻是單純且傻,可是他明白了這種溫暖背後的堅定,又生出了嚮往和欽佩。

    任何一個能把生活過簡單的人都很厲害。

    但放在自己身上很難。

    接受到很多愛的路湛一會懂得回饋愛,但許西溪不行。

    他總是在一種匱乏中變得焦躁,也給不出更多的反饋。

    他缺愛,也不愛自己。

    對自己的忽略和苛責異常過度,形成了永久虧空和入不敷出。

    這一點路湛一也明白。

    他很心疼許西溪。

    可是這種虧空不是說多少遍大道理「你要愛自己」就可以改變的。

    許西溪不愛自己,甚至自我厭惡。

    他的任性,他的隨意,都透露出對自己的無所謂。

    靈魂在拿著肉體出氣。

    這很危險。

    許西溪不知道他所想,如果知道,也會覺得路湛一將人看的很透。

    他還記得母親去時候,他高中畢業沒有再讀書,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那家人給他一套房子,也給了他存款,許西溪沒有拒絕。

    路湛一會好奇,「許先生在做模特之前在做什麼?」

    許西溪在做無業游民。

    其實有其他選項,他可以接受支持去國外讀書,但許西溪拒絕了。

    他接受了改姓換名,接受了一大筆錢,但沒有接受繼續在那家人的幫助下生活。

    他以自己的方式切斷了來往。

    一次性買斷…多麼換算。

    那時候唯一認識的沈時齊出國讀書,轉學過來的頂級學校沒有任何認識的人。

    畢竟天之驕子一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每個人也都有光明的未來。

    只有許西溪,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也在這個城市形單影隻。

    諷刺的是,折磨他很久的那個小鎮上,那些流言和欺負,成了他唯一熟悉的地方。

    來到這座無比龐大的城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擦肩而過,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有什麼故事,誰也不在意是不是痛苦萬分。

    許西溪在這座城市很茫然,可是他又無處可去。

    這種漫長的無聊和荒蕪,有時候比他小時候回家,怕遭受失常的母親的毒打咒罵更讓人覺得可怕。

    他發現他失去了對於生活的支撐。他無法每天堅定規律的做任何事。

    那件公寓,他也沒有住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看了很久。

    這是他曾經的憧憬和希望。

    那個破敗不堪的家,那個瘋狂的母親,他想著逃離,想著自己擁有一處居所,從此獲得新生。

    可是站在這間在京城價格不菲的公寓面前,他又覺得異常冰冷。

    怎麼也找不回當初的渴望和嚮往。

    好像那些情緒是憑空的幻想,被抽走之後只剩下木然。

    他租了房子,擁有一大筆錢,並沒有消費的欲望,在那一段時間,他減少出門,不喜歡開燈,吃飯無規律,每天都有不同的夢境。

    突然有一天,他甚至覺得自己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於是出門的時候覺得萬分輕鬆。

    虛晃的生活如同流水一般浮動,永遠給不了人堅定的踏實。

    他出門去各種酒吧,因為外表驚艷被很多人追捧。

    真可笑,長大之後,原來獲得別人的喜歡如此容易。

    只是一張臉,一個皮囊。

    許西溪覺得很沒意思。

    在第二次接到傳媒公司邀請時,他看了看名片,想起了沈時齊說的話。

    又厭煩周圍亂糟糟的生活,於是毫無負擔的做了模特。

    他脾氣差,待人接物的禮貌不是沒有,但更願意待在自己的世界,厭惡所有懷著目的的目光。

    和同行打過架,也因為不喜狂蜂浪蝶而冷臉帶人。

    那些沒有人教給他的不多的禮貌,在這個圈子裡完全消失。

    但他越冷淡暴躁,還是有人願意湊過來。

    皮囊美貌是一張通行證。

    時尚行業很多人願意給這張臉耐心和諒解。

    他也覺得好笑,更加肆意的揮霍著他的生命。

    好像最絢爛璀璨的那一朵煙花,以燃燒的代價。

    那時候剛入行,許西溪的機會最多,很多人更是評價,他在綻放,也在墜落。

    那些人在欣賞他的美的同時,也看見煙火極速下降的火焰。

    這個年輕人在把自己走向孤絕。可偏偏滿不在乎。

    很多人愛他,也有人似乎考察他的心理,打著溫和治癒的手段接近他。

    許西溪覺得無聊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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