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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51:01 作者: 常唯歡
    江沅眼中泛酸,苦笑中帶著嘲諷:「為什麼一定要留我在你身邊?你那麼多孩子,非要留著我,是因為我最像她對嗎?你到底拿我當成你和誰的女兒?」她使勁全力,還是沒有逼住眼淚,「我媽媽姓江!我身上沒有那個女人的血!」

    這一輩子,她都是媽媽痛苦的根源之一,就因為長得最像那個女人。

    「江沅!」傅衍行騰得站起來,下一秒,他忽然捂住胸口,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

    墓園裡,雨霧已經變成雨絲。

    舒子卿角然沒有回過神,盛時又再落下一錘。

    「那個女人叫馮家宜,我的親生母親,卿姨你不可能不記得了吧?」

    濕潤青翠的墓園迅速消褪,舒子卿的眼前是燦爛的陽光,白色的婚紗,微笑的人臉。

    有人說:「哥,這一次總算是我贏了,先娶到心上人,抱得美人歸哈哈哈哈。」

    有人攬住她的肩,輕笑:「等子卿畢業了,我們就結婚。她再小,你還是得叫她一聲『大嫂』。」

    穿著婚妙的女人也在笑:「是啊,現在子卿叫我師姐,等過個一兩年,我就得叫她『嫂子』了。」

    忽然,陽光消失了,變成了晚上。天上的月亮很大,風很溫柔。

    有人蹲在她面前,幫她脫掉腳上的高跟鞋。

    「站了一天,累了沒有?」

    「髒。」她縮了下腳,可是腳還是被捉住,被那人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按摩。

    「沒事,等一下我洗手就是了。」

    他低著頭,她只看到他的發頂。

    哪怕以這個角度,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她也感覺他是溫柔的。

    她說:「今天的婚禮,沒有我想像的盛大。」

    他修長的手指揉捏著她的腳心:「是長勝的主意,他說婚禮再盛大,也是給別人看的,最重要的,還是兩個人的相處,所以一切從簡。」

    「師姐也沒生氣嗎?」

    「家宜很愛長勝,馮教授也是個清貴之人,不在乎這些世俗的東西。」

    她立即追問:「那我們以後呢?」

    他抬頭,眉眼彎彎,說不清的溫柔。

    「我是俗人,肯定越盛大越好。我老婆這麼聰明漂亮可愛,我當然要讓全天下都看到,都來羨慕我。」

    月亮忽然也消失了,入眼的,是沾著雨水的綠。

    墓碑上的人,永遠都是那麼年輕,永遠定格在了二十九歲。

    求婚那天,也是個雨天。

    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喜悅與惶恐並存,因為還在讀書,沒有畢業。

    墓碑上的人向她求婚,將全部的問題都安排妥當,安撫了她所有的不安。

    可惜,她保不住那個孩子。

    「卿姨,你失去了孩子,對我媽媽來說,她連自己都失去了。」盛時說,「整個盛家,還有人記得馮家宜這個人嗎?」

    舒子卿眼中恢復了清明,微抬起下巴。

    「雨真的大了,盛時,我們回去吧。」

    她果然和設想中一樣難以被說服和打動。

    盛時很識趣地後退一步,還做了請的手勢。

    「好吧,回去吧。」

    舒子卿急急轉身,徑直往墓園門口走。

    盛時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面,臉上掛著笑。

    「卿姨回去打算做什麼?繼續臥底在盛長勝身邊伺機報仇嗎?計劃了將近三十年,你就是拿了這樣一份答卷給盛長生看?我這位聰明卓絕的伯父能滿意嗎?你都已經五十,盛長勝和童婉芝比你還大,你還打算再拖個幾年?拖到盛長勝自然老死嗎?說起來,盛長生死了都快三十年,這人要是真有什麼轉世投胎,他都該已經結婚生子了吧?卿姨,我看你也不用白費力氣,幫他報仇了,不如祝他兒孫滿堂,總比這輩子斷子絕孫好,對吧?」

    舒子卿陡地停下。

    也就是盛時一直慢悠悠的走,才沒有撞上。

    「盛時,你以為這些話就能刺激到我嗎?」

    盛時聳了下肩:「卿姨言重了,我就是講個笑話。」

    舒子卿慢慢捋了下頭髮,將蓬鬆的低馬尾扯掉,不緊不慢的將長發在腦後綰成一個髮髻。

    一瞬間,平時那個精幹的舒律師回來了。

    「盛時,你終於沉不住氣了嗎?」

    盛時雙手揣兜,站姿十分隨意,屬於平時盛長勝看到就要罵他的那種。

    「年輕人,始終還是浮躁了一點,不比卿姨,何偉這麼好的牌,隨隨便便就悶在手裡了。」

    舒子卿微愕,不過很快,她就恢復了平靜,揚起下巴,嘴角微彎,笑容倒是十分柔和。

    「他是個很單純的孩子。」

    盛時:「這年頭,單純的人沒活路啊。活得長的,都是我們這種禍害。」

    舒子卿不置可否的笑著。

    盛時笑得如春風拂面,十分迷人。

    「卿姨,底牌我先亮了,要不要合作,決定權在你。要,我們換個地方談,畢竟這雨越來越大了,你淋感冒了,我伯父肯定心疼;不要,也沒關係,今天你就當沒見過我。以後我們各找各的線索,各報各的仇。不過說真的,何偉那事,卿姨做得很漂亮。」

    舒子卿的笑容一分未增一分未減,好像是計算好的,貼在臉上。

    「為了心愛的人而死,是一種幸福。雖然那個女人只是個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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