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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9:45 作者: 起躍
刺耳的話,扎進人心,比那刀子還鋒利,見血封喉,耳邊一瞬安靜。
剛畫好的燈籠,被她那一甩,也跌在了地上。
血液倒流太快,四肢有些僵硬,謝劭眼睜睜地看著那盞燈籠,碰到了旁邊的紗燈,慢慢地燒了起來,卻做不出半點反應。
到了這個份上,溫殊色也不想再同他裝下去,「我並非真心想陪郎君吃苦。」
溫殊色覺得他的想法,有些太過於天真,「這天底下,又有哪個小娘子願意吃一輩子的苦?或許也有,但我不是。」
她兒時經歷過食不果腹的日子,自己的母親便是因為沒有銀錢買藥,慢慢地壞了身子,離開了人世。
她比誰都知道銀錢和權利的重要。
就算自己告訴了他,謝家並沒有破產,他還能繼續揮霍,可憑他這副沒有半點上進的模樣,家底遲早還是會被他敗光。
「我能與郎君共患難,是因為郎君乃我拜堂成親的夫君,我承諾過郎君要同你過一輩子,便不會反悔。就算郎君以後想要繼續過這樣的日子,我也能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但那些並非我心之所願,更不是我喜歡的。」
小娘子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帶了刀子。
所以,從鳳城到東都,一路上他所有的感動,都不過是她粉飾出來的和諧。
雖殘忍,卻更真實。
沒有突如其來的感情,也沒有無端的愛,是他被後來的日子所迷惑,想得太簡單,忘記了兩人的開始。
不可否認,她身為夫人,做得很好,讓他無可挑剔。
她那句話里,或許還有一句,她一開始想要同其過一輩子的人並非是他,只是出了意外,被逼無奈只能選擇自己。
視線突然一陣模糊,謝劭坐在那沒動,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都已經說到了這一步,斷然也不能繼續再待下去了,溫殊色沒去看他,把正院的大床讓給了他,轉身去了外面的院子。
出了長廊,方才呼出堵在喉嚨的那口氣,後知後覺地發現心口不知何時已緊得發疼。
晴姑姑剛從外面賣完紗燈回來,迎面見到溫殊色,臉上一喜,還沒來得及稟報,及時察覺出她神色不對,心頭一跳,「娘子這是怎麼了。」
溫殊色沒應,眼淚順著臉龐「嘩啦啦」地往下掉,適才所言,皆為她的肺腑之言,可不知為何,會如此難受。
晴姑姑哪裡見過她這副模樣,急聲道:「可是姑爺欺負娘子了?」
溫殊色搖頭,一步跨進廂房,坐在屋內的木墩上,手背胡亂抹了一把淚痕,艱難地吸上一口氣,咽哽道:「姑姑,我心好疼。」
—
翌日一早,閔章便去了正院裡的長廊下候著。
昨夜見到主子和三奶奶兩人一道坐在院子裡制燈,沒再打擾,退去了外院,並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何事。
見人突然從里出來,正欲問是不是要去賣燈籠,便聽謝劭開口,聲音沙啞:「告身拿上,去兵部。」
閔章一愣,稀罕地露出一道笑容,「主子能想明白,再好不過。」
第73章
謝劭沒出聲,從他身前走過,先踏出門檻。
閔章快步跟在他身後,這才察覺,主子似乎還是昨夜的那身沒有換過,氣勢也有些不對,整個人沉靜了許多。
不知道他是如何想通的,但能猜到,應該是三奶奶勸了一番。
幾人到了東都後,日子愈發吃緊,險些連住處都沒,更不用說馬車,兩人走出了巷子,在街頭臨時招了一輛,去往兵部。
一般的告身,是先由官員考核完畢,再經尚書僕射的同意,稟報給門下省,由門下省給事中核查完情況,無異議,便交給黃門呈報給皇上。
皇上同意後,即刻任職。
謝劭的告身反了過來,皇上親自任命,只需他自己拿著告身,去補一個尚書兵部的章印即可。
馬車到了兵部,閔章同侍衛報了謝劭的名諱,「謝家三公子謝劭,攜告身前來,煩請通報一聲尚書大人。」
朝廷六部中的人,幾乎一半都跟著元明安站了太子的隊列。
兵部尚書亦是如此。
太子被廢後,這兩日個個都沒睡好覺,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是個什麼趨勢,太子畢竟是皇上唯一的親兒子,被廢,也能重新被立。
怕倒戈得太早,成了牆頭草,太子一旦得勢,再無自己的容身之地。
可心頭難免又忐忑,皇上先是把太子驅出東都,接著把靖王留在了東都,而後又廢太子,這一舉動怕是動了真怒。
史上養子繼位的先例並非沒有,說不準,還真會把位子傳給養子。
聖意難測,事情沒落定之前,他們底下的人也只能儘量做到哪邊都不沾,哪邊都不得罪。
這節骨眼上,突然聽到謝家三公子前來索要告身章印,兵部尚書臉色一變,這不是要往他脖子上套繩子嗎。
太子被廢,謝家便是禍根,太子和皇后怕是對謝家已經恨之入骨。
且那謝家無論是不是謀反,能把刀尖對誰自己藩主的人,往後的路,也算是徹底斷送了,靖王必然不會再用。
不管他謝家三公子是從哪兒得來的告身,自己是萬萬不能沾手,「就說我不在。」
「是。」底下的人轉身沒走幾步,兵部尚書又把他叫了回來,到底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告訴他,我兵部不過是聽差辦事,若是門下省那邊考核完沒有意見,兵部自會蓋上印章。」又囑咐道:「態度客氣些,好好把人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