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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9:45 作者: 起躍
溫老夫人的聲音倒挺平和,「我溫家的娘子,個個都是珍寶,別說一百二十八抬嫁妝,千抬她也值得,奈何我這老婆子能力有限,沒本事,能給的只有六十四抬。」
這話大夫人不信,「二爺稍回來的六十四抬嫁妝,兩月前便到了府上,殊色接的,底下的人都見著了,全抬進了她院子……」
話說的當頭,聽到外面的動靜,轉頭瞧見曹姑姑身後的溫殊色,煎熬了幾個日夜的心終於落了地,「可算回來了。」
上回的禍事不確定祖母還有沒有消氣,溫殊色進來時沒敢抬頭,衝著上位先行了一禮,小聲喚道,「祖母。」
溫老夫人的目光早落在了她身上。
兩盞三層高的蓮花燈照得堂內如同白日,跟前的小娘子依舊是之前那個白白嫩嫩的女郎,沒見少一塊肉。
溫老夫人神色一緩,「坐吧。」
比起一月前,語氣明顯溫和了許多,溫殊色暗鬆一口氣,抬頭見屋裡不只是大夫人,準新娘溫素凝,和身在東都的大爺也在。
明日便是大娘子大婚,溫大爺身為父親,理應趕回來。
溫殊色對東都的熱鬧早有耳聞,半年前大爺去東都赴任之時,已心生羨慕,如今見到人,先前的緊繃蕩然無存,熱絡地問道,「大伯父何時到的家?」
溫家大爺扯動了一下僵硬已久的嘴角,沖她溫和一笑,「傍晚。」
曹姑姑去旁邊搬了一張高凳給她看座,溫殊色一面就坐,一面繼續問溫大爺,「東都那邊的月亮,當真比中州的圓?」
不過是民間傳出來的無稽之談,溫家大爺笑著搖頭,「並非如此,熱鬧倒是熱鬧。」
溫殊色還欲再問怎麼個熱鬧法,被老夫人一聲清咳止住,及時縮回腦袋,端坐於高凳上,目光正好同對面的新娘子撞上。
要說容貌,溫家二娘子溫殊色無可挑剔,甚至比過她溫素凝。
尤其是同自己的父親說話時,臉上洋溢出來的歡快,純粹耀眼,連她都看愣了神,可說不出來,溫素凝就是喜歡不上。
溫家如今正值上坡路,無論是朝堂還是後宅,都藏著無數艱難風險,她無法理解,她為何還能做到這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目光撞上的瞬間,大娘子面無表情,淡淡地撇開。
溫殊色見怪不怪,也沒惱,反而細細地將她打探了一番,溫家還是頭一回出嫁姑娘,沒見過新娘子,想多看兩眼。
亥時已過,還有幾個時辰謝家就要來接人了,一旁的大夫人沒那閒工夫嘮嗑,身子往她這邊一探,直截了當地問,「殊色,年後二爺可是捎回來了六十四抬東西?」
溫殊色記得,點頭道,「是。」
大夫人面上一喜,「謝天謝地,可急死了伯母了,那是你姐姐的嫁妝,擱置在哪兒的,你告訴伯母,我讓人趕緊去抬。」
溫殊色神色呆住。
大夫人見她不說話,莫名生出幾分不祥之兆,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卻聽溫殊色吐出一句,「沒了。」
大夫人心下猛然一沉,不太明白,「沒,沒了?」
溫殊色回憶道,「上回祖母過壽,伯母說祖母夏季怕熱,在西院那顆大榕樹的院子裡騰出幾間廂房,差人來我這兒討家具擺件兒,我讓他們都抬了過去。」
大夫人啞然,誠然老夫人過壽,是她想表孝心,但沒讓她拿大娘子的嫁妝去填。
不過是個避暑的院子,集市上買些擺件回來便是,用得著擺上金絲楠木?
既已給了老夫人,總不能再抬出來,擺件兒沒了,細軟還有幾十抬,自己再想辦法勉強能填上,「把剩下的都搬出來吧。」
溫殊色兩道秀眉微皺,依舊搖頭,「都沒了,上月大嫂回娘家時,說沒有像樣的首飾,讓人來我這兒拿,我給了三箱,不久二嫂嫂也來了,又取了三箱,後來省得他們一個個再來跑一趟,我便給每個屋裡都分了一些,餘下的,我也不缺,都讓祥雲拿去當賣了。」見大夫人臉色慢慢發白,溫殊色沒敢再往下說,嘀咕道,「我只道是父親捎回來供給我的開支,也沒聽說是大姐姐的嫁妝……」
這還用得著說?多年來,溫家大房負責在上周旋,二房負責銀子,一直配合很好。
大爺剛去京城半年,為官又清廉,不願占人半分便宜被人詬病,別說兩副全台的嫁妝,就算掏光大房家底,怕是連半副都湊不出來。
大夫人胸悶,說不出話來。
溫老夫人替她問了接下來的話,「當賣的銀子呢。」
溫殊色側身看向老夫人,沒直接應,唇角露出淺笑,雙目水盈亮澤,「祖母,城外的那處莊子占地還挺好,靠山環水,池子裡冒出來的水冬暖夏涼,唯獨一樣,蚊蟲多了一些,我特意讓人開了三里荒地,將莊子附近的雜草樹木都砍伐了,又買了幔帳掛上,待天一熱,祖母就去那兒避暑,比西院還要涼快。」
她這番答非所問,說得興致高漲,在場的卻沒一個人動容。
反倒大夫人的臉色更難看了,她這一折騰,花出去的可都是大娘子的嫁妝。
不待老夫人再問,大夫人實在忍不住,搶先開口,「二爺捎回來的現銀呢?」總還在吧。
溫殊色目光又轉了回來,看向大夫人,「我也是去了莊子才知道,那兒夜裡的星星比城內的還多,還亮。可惜樓層太低,我便請人建了五層高的觀景閣樓,視野開闊,風景極好,伯母下回要是得空了,也可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