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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4:25 作者: 羽毛兒飛
許嘉音頓時明白了籃球的來歷。簡單掃過一遍,他規矩地站好,生怕做出什麼不禮貌的行為,讓已經很生氣的主人火上澆油。
周赦把門關好,丟下他進了浴室,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望著緊緊閉住的浴室門,許嘉音偷偷鼓起了鼓臉頰,不敢相信就這樣把自己丟下去洗澡了。
不過也很正常,轉念一想,他便通了,哪有主人做什麼事還向小狗匯報的,他只要保證自己不再做錯事,不要再受什麼懲罰,日子就算很不錯了。
只不過這樣干站著十分無聊,對活潑跳脫的許嘉音來說宛如酷刑,三五分鐘過去,他便站不住了。估計這澡怎麼也要十來分鐘才能結束,他稍稍往前挪了挪,靠近收拾整齊的書桌。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絕對不會認錯的穿著可愛手機殼的他的手機,就放在合起來的課本邊上。
屏幕漆黑,擦得十分乾淨,映出窗外雲彩的形狀。
江言在門外目眥欲裂的表情,久久無法從腦海抹去。
手機雖然被沒收了,但他設置了面容和密碼,不出意外,周赦是解不開的,頂多替他接了幾個電話而已。哪怕就幾分鐘,他想和江言說一聲,別擔心。
許嘉音看了看水聲依舊的浴室門,悄無聲息接近了沒有防備的手機,就要碰到時,餘光飛快地掃到一樣東西,令他停了下來。
他移了目光過去。書桌上有一排擱書的小架子,沒有全部碼滿,空餘出來的地方,放著一隻老舊的黑色發圈,沒有別的裝飾和陪伴,孤獨但乾淨地躺在那兒。
許嘉音絕對不會認錯自己的東西,如果說上回只是懷疑,這回便是傷感的篤定。
他以為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都被丟進雜物間了,就像周赦對他喜歡,卑微堅持了那麼多年,最終心一狠就捏碎了,灑得滿天滿地。
原來並沒有,不管是遺漏還是刻意,這隻小小的發圈留了下來,放在周赦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他將發圈拾起來,如對待珠寶那樣珍重地放入掌心,放到近前細細觀看。
離他剪掉長發,已經過去好多年。
那時,他唯一的媽媽死了,傷害過他的繼父跑了,他是孤零零被拋棄在路邊的小孩,往前往後,往左往右,不知往哪裡走才能回家。那時他覺得,他也可以死了,他把能放棄的不能放棄的通通放棄了,他把更換男友當作毒品的合法替代,經常性逃學曠課,三天兩頭鬥毆,就算被開除也不會覺得可惜。
可是他的命運也在這裡發生轉變,他醉醺醺地在酒吧沉淪,被江言找到,連拖帶拽抓回了家,一桶冷水從頭潑到腳,江言拍著桌子告訴他,以後他是正兒八經的哥哥了,有權利管他,再敢出去鬼混,腿打斷。
辦完領養手續那天,他一剪刀結束了從小伴隨的披肩長發,痛快地丟掉所有發圈發卡,作為一場決絕徹底的告別儀式。
以這樣的方式見到過去的「遺物」,雜物間裡的向日葵是,這隻發圈也是。
他根本不想回憶起哪怕一丁點過去有關的事物,可是,連周赦也是過去里來的人。
許嘉音想到一個詞,宿命。
這一批發圈,質量十分不好,以前都充當一次性產品使用,閒置到如今,哪怕從未用過,依然掩蓋不住老化的跡象,他不敢用力碰,好像一旦用力就會把它碰碎。他覺眼眶發燙,一眨眼,睫毛已打濕了。
他小聲吸一吸鼻翼,將酸澀的衝動壓住回去,然後雙手繞到後腦,拾起還沒重新長長的頭髮。
可惜,即便竭力梳理,也只能抓出一撮無法見人的碎毛。
許嘉音放下雙手,對著空氣吐了一口氣。
待到周赦洗完出來,他站在原先的地方,乖巧接受著罰站。
冬日的洗澡水像如灶上剛開蓋的湯,濃郁白霧蓬蓬升起作雲,從門裡騰湧出來,燒沸了安靜本分的空氣。
許嘉音臉蛋騰地一燙。周赦抓著毛巾擦後腦的濕發,一邊走,身上水珠滾滾往下掉,浸入腰際圍捆的浴巾里。
可能不需要考慮小狗的緣故,他和平常在自己房間洗浴時一樣,裸著膀子出來了。要知道平日裡他極少有遮擋不嚴實的時候,雖然知道他有每日運動的習慣,但許嘉音無緣親眼見過,此時一身漂亮的腱子肉坦然出現在眼前,頓時讓他對從來反抗不過周赦這件事感到理所應當。
走了兩步,周赦猛然看到他,眉頭輕輕一擠,「你在幹什麼?」
許嘉音紅著臉,「……對不起。」
周赦眉頭又是一擰,明顯起了怒氣,「我問你站在這裡不動幹什麼,不知道自己找地方坐?」
許嘉音微微鼓了鼓雙頰,拔似的將眼神從他勻美的上身扯開,低下頭說:「哦。」
周赦吸了口氣,抓著毛巾繞過他,到床邊換起衣服。
布料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好像知道他不好意思看,或者徹底把他看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半點沒有避諱他的在場。許嘉音感覺熱得不行,浴室帶出來的熱空氣里全是朗姆酒的醉人烈香。
他忍無可忍地轉頭,脖子竟然好端端地變得很僵,差一點發出恐怖的咔咔聲。
「……阿赦。」
周赦穿好了褲子,背對他在衣櫃前挑選上衣。
還是一樣的反應,該做什麼做什麼,根本不會特地停下來聽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