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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4:25 作者: 羽毛兒飛
    「叩叩叩——」敲門聲。

    門虛掩著,一敲就開了,素未謀面的小男生探腦袋進來,「周赦在嗎?」

    周赦抬頭,等他說話。

    小男生怯生生地通知:「嘉音學長找你,在宿舍樓外。」

    趙文怪異地朝這邊看了眼。

    嗯,沒關係。

    周赦仿佛換了個人,恐怖氣勢煙消雲散,不知所措地起身,跟在小男生後面出門去了。

    宿舍樓外,距離關寢還有兩個多小時,進出宿舍樓的同學眾多,正是熱鬧的時候。

    許嘉音出現讓這份熱鬧顯得更加熱鬧,周赦濕著頭髮走過去時,左邊右邊的路人全在看他。

    仿佛一天之間,所有人都認識他了一樣。

    周赦悶著腦袋走到面前,「學長。」

    許嘉音背著畫架,安靜帶笑地站在那兒,「學弟,晚好。」

    周赦臉頰發紅,「晚、晚好……」

    風有些大,許嘉音好似很難聽清他說話,於是自然地朝他站近幾步,「我剛才玫瑰湖那邊寫生回來,昨晚的事,你真沒生氣?」

    周赦偷偷瞥許嘉音的手,側麵糊滿髒兮兮的鉛筆灰,他忽地想起,高中時候的許嘉音也經常抹滿手鉛筆灰。

    他搖頭:「沒有。」

    「那就好。」許嘉音終於鬆了口氣的模樣,朝他走近半步,踩到縮在腳底的他的影子上,「剛洗完澡嗎,怎麼頭髮也不擦就下來?」

    又是猝不及防的靠近,周赦本能性想讓開,許嘉音卻抓住他的胳膊,借力踮起腳來。

    何等熟悉又糟糕的場面,昨晚就是這樣親到他的——然而這次,許嘉音只是稍稍湊近,鼻翼輕嗅,「我們用的好像是一款洗髮水。」

    周赦呆望著近在咫尺的臉,鼻樑挺翹,睫毛乖順,腮頰上抹著一道淺淺灰色印記。

    不小心從手上蹭的?

    幾秒失神,周赦對上許嘉音含笑的眼,「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

    周赦紅著臉點頭,「嗯,鉛筆灰。」

    「啊,在哪裡?」許嘉音急忙要去擦,卻忘記自己手髒,三兩下功夫,臉上又多幾道灰影。

    他問:「擦掉了嗎?」

    周赦欲言又止。

    再三猶豫,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張濕紙巾,「用這個吧……」

    稍許後,許嘉音愣愣地接過去,鼓起左一面的腮幫,「學弟,你是笨蛋嗎?」

    周赦聽懂了他的意思,一下子噎住,臉燙得要命。

    許嘉音被逗得發笑,他收了濕巾,搖搖頭退開,站到安全距離,「其實今晚來找你,是有正事的,開學這麼久了,你怎麼一個社團都沒加?」

    周赦抬頭,「沒什麼特別感興趣的……」

    許嘉音從包里抽出一張報名表,稍微有些皺巴,無倖免地沾上鉛筆灰。

    他也不介意,捏住一個角,遞到周赦面前:「那,來我們美術社怎麼樣?資料填一下,周五晚上明喻樓1007面試。」

    周赦一愣,「學長,我不會畫畫……」

    「還有——」許嘉音存心不給他說話機會似乎,緊隨著翻出手機來,「我們加個微信吧,要是遇到不會填的,直接拍照問我。」

    白色的二維碼擺到眼前,頭像是只手繪的小熊,應該是他自己畫的。

    周赦遲疑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掃了。

    許嘉音歪頭微笑,「記得認真填,我回去洗澡了,晚點再聊。」

    周赦低頭站著,很久才重新抬頭。

    手機叮咚一聲,微信列表多了新聯繫人,「寶貝」通過了你的好友驗證,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周赦雙手不斷縮緊,單薄一張報名表擠出深深褶皺。

    他開始看不懂許嘉音了。

    第5章 電話

    男宿區外的路口,江言站在燈柱下吸菸。

    遠遠看見許嘉音過來,他掐了煙,冷巴巴地問:「見完了?」

    許嘉音卸下肩上的畫架,自然地遞到他手裡,面色不大高興的樣子。

    臉上的鉛筆灰還在。

    江言盯著他的臉,嘴裡嘖嘖嘲諷,「嘉音學長,沒讓他給你擦擦臉就回來了?」

    鉛筆灰印記,是許嘉音故意抹上去的,諸如此類花招,他腦子裡多得是。

    然而,在周赦這裡,有些出師不利。

    許嘉音背著雙手,抬起下巴意味不明地微笑,「他想,沒敢,還真是可愛。」

    江言呵呵道:「你開心就好。」

    反正他早已習以為常。

    兩人各懷心事,一前一後往宿舍方向回,途經一片向日葵花田。

    九月,向日葵該凋謝的季節,花盤找不到太陽,紛紛往土地低垂,風浪一過,頹敗花瓣紛紛灑灑掉落,花瓣是從花朵分離的眼,提前去到地面,尋找一千萬個適合建墳墓的坑。

    兩人默契地停下,江言垂頭嘆了聲氣,沉悶地為自己點上煙。

    白色弦月懸掛花田之上,隱隱照出遠處一段灰色小山坡,山頂鐘樓向夜空散發出輝煌燈光。

    停了一會兒,許嘉音繼續往前走,風浪捲起金色花瓣,在他身後咆哮追殺。

    如此晴朗的夜晚,他卻回憶起那個下雨夜,萬念俱灰的自己,蹲在垃圾堆里,向路人討要廉價的煙。

    他沒能看清那個人的臉,就算看清也不會具有太大意義,那人與他一樣,濕淋淋地在夜晚流浪,路過時候遞給他一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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