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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39:31 作者: 何處東洲
    「為什麼?」

    「沒有原因,他提交辭呈後就從機構離開了。」葉秘書聽著少年欲泣的聲音,一顆心也揪得厲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選擇,我們無法干涉太多……」

    「可他明明答應過我的!」楚夭尋的拔高了聲音,又軟軟地低落下去,「明明……承諾過我的……為什麼又要食言呢?」

    「對不起。」葉秘書極度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您需要的話,機構可以繼續派專業的工作人員來照顧您。」

    「不用了。」楚夭尋愈發用力地咬著下唇,「我一個人可以的,沒有問題。」

    葉秘書默了默,「但您依然是機構的重要幫扶對象,我們會一直支持您,這也是機構存在的意義。」

    楚夭尋沒說什麼,輕輕掛斷了電話。他的另一隻手裡,還握著一截已經毫無用處的牽引繩。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跑咯

    第12章 退魔

    夜色四合,百里家的宅邸就像一方被投進深海里的珠寶盒,照樣透散著金碧華彩的光芒。

    誰能想到,在這樣一座宛如城堡的建築內部,除了黑白二色,再容不下一絲別的色彩。

    它的主人在繼承這裡的一切後,毀去了所有富麗多彩的裝飾和收藏,取而代之的唯有葬儀禮堂般的陰冷黑白,就好像絕不容許自己活在一個多姿多彩的地方,也絕不容許自己的眼睛看到美麗豐富的事物。

    在宅邸的地下,還有一個遠比地上更令人窒息的地方。

    安全室。

    現在,葉秘書正沿著漆黑的烏木樓梯一步一步下沉,剛到那裡,就看見好幾個醫生急匆匆地來回奔走。

    「明董怎麼樣了?今天情況有好些嗎?」

    為首的醫生搖了搖頭,「不樂觀。」

    葉秘書深深皺眉,「你之前不是說明董和楚家那孩子多接觸的話,病情很有可能會好轉嗎?」

    「理論上確實沒錯,而且你也看到了,確實有效。」醫生也很無奈,「但明董的病因實在紮根得太深,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拔除的。」

    「唉。」葉秘書低下頭,重重地在腿上砸了一拳。

    前幾天,他還在為老闆和小少爺高興,沒成想突然間就收到了老闆的信息,很簡短,也足夠毛骨悚然——

    Exorcism。

    在中文裡,它的意思是「退魔」。

    那是醫生團隊擬定的代號,每當這個詞語出現,就意味著老闆病發,急需收治安全室進行治療。

    當葉秘書帶著人衝進公寓,迎面撲面來的就是浮蕩在封閉房間裡的濃烈的白薔薇藥香。地上散落著玻璃碎片,所有的精神安定劑都被打碎了。

    蒼白的男人正安靜地趴在鋼琴上,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樣。

    修長優美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個已經空掉的藥瓶。

    醫生早就叮囑過無數遍,精神安定劑絕對不可以多噴,藥也絕對不可以多吃。這些治療手段說白了不過飲鴆止渴,緩和症狀只是暫時的效果,產生的副作用卻可能不斷侵蝕本就百孔千瘡的精神。

    全都被用盡了,以足以殺死惡魔的量。

    簡直就像一場自暴自棄的、孤注一擲的、絕望又充滿希望的——

    最後的退魔儀式。

    葉秘書用力按了按太陽穴,逼迫自己不再去想當日的情形。他走到安全室外,打開門上的金屬小窗,朝里張望了一眼。

    六面軟包防撞牆嚴絲合縫,砌出一個純白的牢籠。中間那張被牢牢被固住的病床四角,分別延伸出一條粗壯的鎖鏈,束縛住男人的手腕和腳踝。

    銬圈經過特殊的設計,一旦戴上,雙手和雙腳再沒有任何活動的空間,能在最大程度上限制行動。

    只是,這種鋼性鐐銬一般只適用於重刑犯的押解、轉運和上法庭,誰能想到竟會出現在這位尊貴又顯赫的百里家家主的身上。

    更沒有人會想到,這還是男人親自要求的。

    第一次病發後,意識到自己會出現可怕的躁鬱傾向,甚至做出自毀等暴力行為,他毫不猶豫地勒令治療團隊制定出這套最保險也最無情的方案。

    惡魔對人沒什麼憐憫之心,對自己更沒有。

    更何況他早已麻木了感知,束縛也好,藥物也好,自毀也好,所有的痛苦加起來,都不足以動搖他分毫。

    除了,夢。

    夢裡,他被百里棘手底下的人封住嘴、捆住手腳,當成貨物一樣扔進車后座。

    百里棘不容許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哪怕是和交際花一夜風流的卑賤產物。他拼命掙扎,百里棘揚起鍍銀手杖,狠狠抽打在他的後背、腰腹、額頭。

    他聽見自己骨頭裂開的聲音,聞到血的腥味。百里棘的手下都勸不要再打了,再打小命就沒了。百里棘笑著問他痛不痛,他不痛,是真的不痛,這條命,這具身體,他從來就不在乎。

    反正他是野狗。想殺死一條野狗,只有一個方法。

    他抬起鮮血淋漓的頭顱,透過車窗,他看見了他的小主人。

    男孩抱著骨灰盒,跟在幾個婦聯幹部的身旁慢慢地走。男孩在哭,哭得渾身發抖,眼淚砸在小小的手背上,砸在沉重的骨灰盒上,砸在他痛得快碎掉的心上。

    卡宴轟隆隆地啟動,車輪碾過石板小路。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男孩消失在自己的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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