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2023-08-29 09:12:38 作者: 帶鎖的箱
    眼睛不自然的眨眨,飛速用筆抹去,一個醜陋的黑團就印在了乾淨的紙上,關醒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脖子,那條紅線還在。

    這幾天他摸它的次數多了很多,有時候夢裡醒來,手都握在胸口。

    關醒將平安扣從脖子上取下來,輕輕放在掌心,瑩瑩一捧水,他指縫閉的緊,唯恐它流走。

    紅繩依舊鮮艷,白玉依舊純潔,就像第一天戴上時那樣,關醒在腦海中一幀幀回憶著那天的場景,每個細節都記得,尤其是鶴禪渡,他一直說著平安、平安,想讓他平安,一臉擔憂又懇切。

    關醒深吸一口氣,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然後慌忙掏出手機,對著平安扣拍下唯一一張照片,又看了一會兒,然後翻開抽屜,找到了一個小盒子,把尚帶體溫的平安扣裝了進去。

    說好是替他保管的,現在應該時還的時候了。

    他沒有給鶴禪渡電話,而是發了一條微信,一句簡單的話斟酌好久,在屏幕上點點刪刪打了好久,藍色的螢光落在關醒低垂的眉眼中,像是在太空流浪的估計航船發出的最後一點光,母星已經不在,而點亮即將耗盡的他,也將成為千萬太空垃圾中的一個,永不著陸。

    「你現在有空嗎?我把平安扣還給你。」

    話成功發送了出去,關醒竟然鬆了一口氣,鶴禪渡沒有把他拉黑。

    在煎熬等待他回信的過程中,關醒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一切,覺得無比荒謬、怪誕,甚至於他連自己都看不懂了,每每午夜夢回、輾轉反側的時候,關醒都會問自己一個問題。

    分開明明是他先提的,如今如願了,怎麼現在會這麼、這麼的難受呢?

    難受到只要看見他的名字,即使是自己寫下來的,還是會像燙到一般痛的吸氣。

    可關醒沒有辦法,他自虐的感受著對方坐在自己後面發出的淺淡呼吸,聽著對方筆尖在紙上移動的聲音,然後一遍遍罵著自己。

    活該.....

    活該.....

    等了好久,手機的屏幕都沒有再亮起,關醒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得把東西趕緊還回去,他不想再無意識的摸它了,他摸它的時候在想他,寫他名字的時候在想他,坐在他前面的上課的時候還在想他。

    太頻繁了,這樣下去,他什麼事情都幹不成了。

    關醒穿好衣服,將小盒子用手抱著揣在兜里,出門,去找鶴禪渡。

    ......

    站在鶴禪渡家門口,關醒伸出的手好幾次都落下,樓道里的感應燈暗了好久,他在黑暗裡站了好久,直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關醒,他才匆匆鼓起幾分勇氣,抬手輕輕叩了叩門。

    三下過去,是許久的寧靜,沒有人開門,關醒又敲了幾下,聲音漸大,但門那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鶴禪渡沒在家嗎?

    關醒不想放棄,一想到要把這個平安扣原路再拿回去,心中就焦慮,攥著盒子想了好半天,他只能給鶴禪渡打電話。

    號碼沒被拉黑,但那頭卻是漫長機械的嘟嘟聲,沒有人接。

    關醒徹底沒了辦法,他泄氣的坐在樓梯上,看著無人接聽的手機界面,想在這裡等等他,或許能撞見鶴禪渡回來呢?

    伴隨著手機里機械女聲的提示,樓道的感應燈又一次滅了,整個空間重新陷入黑暗,那些黑暗不甘寂寞,會移動,它們從門縫鑽了進去,同室內的黑暗融合在一起。

    它們抱團取暖著,卻不敢往客廳的沙發移動一點,因為那裡還有一點光。

    一牆之隔的客廳里,手機的震動聲終於停了下來,屏幕上跳出了一個名叫珠珠沒良心的未接來電,纖長的指被屏幕的藍光照的透明而冰冷,帶著某種機械手指的質感,但手指尤為靈活,把玩翻轉著手機。

    那幽藍的光也隨著手指的動作,照向四面八法,在某一個霎那,匆匆划過他的眉眼,依舊深俊,陰影錯落,藍光瞬間就被他幽暗的瞳孔吸收,匯成一點深藍,是孤海最深處的顏色,瞳孔直直盯著對面的門。

    視線像是要穿透那堵門,看見此時蜷縮在外面台階上的關醒。

    手機的屏幕暗下,他的視線卻不移開,靠在沙發上,長腿岔開,繼而他像是忍耐不住什麼一般,頭向後仰起,露出鼓動壓抑著的喉結,長臂一伸,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然後低低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手腕上的銀鐲落在他的太陽穴,稍微一用勁,就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跡。

    他抬起手腕,瞳孔里晃動著的鐲子,它被獻祭給這片深海,再也沒人能奪走,接著,另一隻手攀上來,緊緊、緊緊的攥住鐲身,細緻緩慢的摩挲著內圈的刻紋。

    每一筆、每一畫,鶴禪渡都記得,這是關醒送給他的,是他的東西了,哪怕是關醒自己,也休想拿走。

    而平安扣,就算是他死了、看不見了,關醒也得拿著它,走到哪裡,戴到哪裡。

    這樣才能讓無論去到哪裡,只要感受到脖上的重量,就能想起自己,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安心。

    ......

    關醒最終還是沒能等到鶴禪渡,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他只能放棄回家。

    玄關換好鞋子,關醒看見客廳的燈亮著,他喊盛新雪,卻沒人應,在客廳脫外套的時候,看見茶几上放著一個信封。

    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可已經被拆開了,裡面空空如也。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