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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2:38 作者: 帶鎖的箱
關醒衝進人群中,神情並不猙獰,但打人卻是下了死力氣,他甚至聽見了幾聲骨頭的脆裂聲,和連續不斷的叫罵和哀嚎。
身體很痛,很熱,有濕濡從刺眼的手臂匯流下來,有一瞬間背特別疼,他懷疑自己的脊椎被敲斷了。
但他停不下來,眼前是閃爍的人影,他機械的打人,然後挨打,在一片混沌中,他想起了裴希,他的裴希哥哥。
想起了他穿著禮服在聚光燈下彈琴,想起他把禮物送給自己,想起他笑著捏自己的臉,又想起他躺在棺材裡睡著的樣子。
自己沒能保護好裴希,從那以後他的心臟就破了一個口,只要想起裴希,那個再難自愈的口就開始流血,要帶走他全身的活氣。
太痛,太冷了
關醒不敢想像要是再失去一個珍視人會怎樣,他應該會死吧。
膝蓋被木棍狠狠擊中,劇痛襲來,關醒踉蹌著倒在地上,聞稚的哭喊關醒的名字,他撲到關醒身上,沒人能把他扯開,於是棍棒又落在了他身上。
傻瓜,快跑啊,關醒開始還能聽見聞稚含糊不清的喊自己,喊樓逍,後來耳朵就是一陣陣嗡鳴。
他努力想要爬起來,全身冷的沒力氣,關醒艱難伸手,在衣領里胡亂摸索了半天,抓住了那顆被體溫暖的溫良的平安扣。
太好了,沒....沒碎......
似有所感,在一聲驚恐的尖叫聲中,關醒勉強抬頭,在高高舉起棍棒後,看見了飛速逼近的身影。
身影熟悉,同往日裡衝過來要抱他的樣子完全重合。
關醒撐著的身體一下子沒了力氣,重重摔在了地上,他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鶴禪渡來了,他的鶴禪渡來了,他的……保護神來了。
*
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替關醒捏了捏被角,鶴禪渡才注意到手上的血漬。
垂眸看了半晌,用手指摩蹭著,血漬的時間長了,已經沒有了最初流在他手上的灼熱粘膩,現在深黑的像是收到召喚浮現在皮膚上的斑紋。
仿佛與生俱來。
關醒睡的不安慰,發出痛苦的囈語,鶴禪渡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隔著被子輕輕拍著關醒的肚子。
「別怕,珠珠,我來了」
「我在身邊的,不怕,沒人會欺負你了…」
他垂頭,對著關醒的耳廓低語,聲音溫和喃喃,像在哼童謠,閉上眼睛,長而密的睫毛掃過關醒的皮膚,如同倦鳥歸林,深深吸了滿腹關醒的味道。
關醒的神情重新變得安穩,鶴禪渡在他的耳際邊貼了很久,聽著關醒綿長的氣息,聽著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聲,然後起身,側頭吻了吻關醒破碎的唇角。
合上病房門,看見了等在外面的聞稚和樓逍。
「怎麼樣?星星現在怎麼樣?他醒了嗎?」聞稚連忙上前,他身上貼著大大小小的紗布,臉也腫著,眼皮上還沾著淚痕,整個人狼狽不堪。
但他傷勢輕,只是一些軟組織挫傷,關醒卻是腦震盪加上左小臂骨折。
鶴禪渡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聞稚的所有話都被堵在了喉嚨里,他看聞稚的眼神和看剛剛那些混混的一樣。
睥睨著、冷漠的、厭惡的,仿佛在看一個礙腳的死物。
樓逍將聞稚護在身後:「有什麼事情,你找我,別動他。」
鶴禪渡定定的望著他,沒說話,轉身往樓梯間走,樓逍給聞稚整理了一下衣服,說了句沒事,別怕,跟在了鶴禪渡身後。
即使中途分道揚鑣,從朋友到敵對,樓逍也算是和鶴禪渡一起長大的,是外人中很了解鶴禪渡的。
他就是個瘋子。
因此看著鶴禪渡的樣子,樓逍知道,他的火沒消,即使他把其中幾個混混的腿給敲斷了,牙也扳了。
……
剛進入樓梯間,就被一拳打進腹部,身體裡的臟器驟然緊縮,樓逍悶哼一聲,硬生生吞下了喉間的腥甜,皺著的眉心,很快就湧上了一層冷汗。
怕是有臟器出血了。
還沒完,他被卡著脖頸,咚的一聲悶響,砸在牆壁上,樓逍沒做任何反抗,這事有他的責任,而且如果他不抗,聞稚那裡就休想過去。
在暴烈的動作下,鶴禪渡眼尾處剛癒合的厘米見長的傷口重新崩開,一線鮮紅順著他的臉側流下。
傷口是他把人按在地上,手裡的磚塊起落時,飛濺的磚渣劃傷的。
鶴禪渡氣息暴虐,讓人退避三舍,偏偏臉上的神情克制而收斂,如今那紅艷的細線凝固在他冷白的臉上,像是千年的水墨畫突然有靈,封在裡面的鬼泣血而活。
「管好你的人」,森冷的聲音一字一頓,像鬼從畫裡爬出來:「沒有下一次。」
樓逍艱難的喘息,他一把攥住鶴禪渡卡在他脖子上的手,一隻眼睛鑽進了冷汗,他勉強睜著右眼:「說好了,別……別碰聞稚」
鶴禪渡冷哼一聲,驟然鬆手,任樓逍失力的靠在牆上,整理了下衣服,沒再看樓逍一眼,轉身出了樓梯間。
聞稚忐忑不安的站在病房外樓道里,一會兒趴著關醒門上的窗戶往裡面看,一會兒又望一望剛剛樓逍離開的地方。
瞧見鶴禪渡回來了,他瑟縮的想要坐回椅子上,但看見他臉上的鮮血,臉又瞬間青白,不敢同鶴禪渡對視,只能飛快的奔向樓梯間。
鶴禪渡站回在門外,一邊看著裡面沉睡著的關醒,一邊看著窗戶上自己的倒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