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2023-08-29 09:12:38 作者: 帶鎖的箱
    不.....不是....真的.....

    手指露出一點指縫,他不死心的去看,越真切,身體越痛,就像是凌遲一般,從心臟開始一點點往下片,關醒遭不住,難受的弓起身子。

    他使勁兒呼吸,卻一點氧氣都沒有吸進去,從鼻孔里湧進來的都是水,他開始窒息,臉從剛才的灰敗開始變向另一個極端,眼神失焦的瞬間他看見那玻璃魚池裡淹了個浮屍,努力辨認了半天,才看清那腫脹泡爛的臉是自己的。

    .......好可怕.....怎麼辦.....好可怕......

    關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極致的寒意,冷的他牙齒不自覺的上下打顫,明明還是夏季,他一個接一個的打寒顫,皮膚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像是電影尾聲中一切的溫暖的假象終於被戳穿,留下了一個令人細思恐極、不寒而慄的真相。

    他看了好幾遍,血淋淋刻在心裡,接受不了....

    「怎麼了?關醒?」鶴禪渡看見了他的異常,連忙去扶他,彎著腰去看他瑟縮躲起來的臉:「你怎麼了關醒,你是不是那裡不舒服?告訴我。」

    關醒說不出話,片刻後只是艱難的抬起頭,露出一張大汗淋漓又死氣冰冷的臉,像是剛剛從冰水裡撈出的紙紮花,鶴禪渡幾乎是瞬間就難看了臉色,他伸手緊緊抱著關醒,把他放在最近的椅子上,掏出手機就要叫車,手卻關醒一把緊緊拉住,同樣是刺骨、濕淋淋。

    他張口說的話氣若遊絲,鶴禪渡攥著他的手想要貼近去聽,卻看見關醒猛地用手捂住了嘴,瞪大了空洞無神的眼睛,接著就開始乾嘔,一下又一下,接著他猛地站起來,推開鶴禪渡,衝進角落的洗手間。

    鶴禪渡緊跟追他,一把掀開洗手間的帘子,聽見了更劇烈的嘔吐聲,他衝進角落的隔間裡,看見關醒虛弱的抱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他吐得太用勁兒,像是要把所有的不乾淨都排出去,鶴禪渡瞳孔一縮,看見了他嘔出的血絲。

    他衝出去手忙腳亂的接了杯熱水,一路奔回去,熱水只剩下了半杯,剩下的全撒在了他手背上,鶴禪渡跪在關醒旁邊,開始輕輕的拍他的背,等關醒實在吐無可吐了,他給趴在馬桶上恍惚的關醒餵水。

    「關醒,關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看著關醒把水喝下去了,他又去拍關醒的臉,關醒不說話,他就不停的在眼前晃自己的手。

    艹!到底怎麼了?!急死他了!

    「珠珠....珠珠」鶴禪渡心焦,瞳孔里都是裂縫,他趴在關醒面前,乞求道:「你說話啊珠珠,你就說一句...一句話行不行,你別嚇我啊......」

    關醒垂著眼睛不回應他,不知不覺鶴禪渡的舌頭已經被自己咬的的鮮血淋漓,他咽下一口血腥,伸手去攬關醒的背和腿,要把他抱出去攔車去醫院。

    人剛剛抱在懷裡,關醒卻突然開口了,聲音嘶啞殘破:「鶴禪渡,我沒事。」

    「沒事個屁!你都快把胃吐出來了,我帶你去醫院!」鶴禪渡第一次在外面爆粗口,眉頭緊鎖,唇抿死,五官因為神情暴烈更加張揚,像是把開了刃的橫刀,戾氣傷人。

    關醒搖搖頭,他渾身在顫抖,汗大顆大顆的從鬢角髮絲往下流,看著鶴禪渡焦急的樣子,他露出一個幾近於慘烈的笑容來安撫他。

    「等等吧.....一會去。」因為這個笑,他乾涸的唇撕裂出一道鮮紅的傷口,等那血珠越變越大,順著唇留到白色的下巴,留下奄奄一息的血漬,關醒繼續呢喃:「等我父親和他的小三走了,我們再出去吧。」

    ......

    等他說完,不去看鶴禪渡的表情,關醒輕輕閉上了眼睛,他實在太累了,腦海中一片剝離不開的混沌,它們一點點吞噬著自己,關醒不再掙扎了,恍惚中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剛剛親眼看見的不過是一場荒誕的虛幻,只是他才騙自己一秒,鶴禪渡就要把他拉回來,因為他抱自己抱得實在是太緊太緊了。

    眼皮重的厲害,鼓起了圓圓的包,又酸又澀,泡著整個眼球麻痛,關醒被迫緩緩睜開,沒有眼皮的遮擋,那積蓄在瞳孔中的痛苦終於混合著淚水流了下來。

    他看著眼淚一滴滴砸在地上,砸下來一滴,他就念一遍:「騙子」,他念第一遍心被凌遲完了,第二遍輪到肺,第三遍是肝,等到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刺穿的時候,身體空蕩漏風的時候,他才忽然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個鶴禪渡,於是呆愣愣的抬起頭,用氣音再次安慰他:「沒事的.....我沒事的.......」

    ........

    鶴禪渡心快要疼死了,一呼吸帶著胸腔悶悶的痛,他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伸手去擦關醒的眼淚,卻無論如何都擦不乾淨,他第一次害怕,怕關醒是把全身的血化作了眼淚在流。

    「珠珠....珠珠....不哭....不哭....」,他抱著關醒,坐在髒污的地上,用手輕輕拍打著關醒的背,一遍又一遍,關醒破碎的臉龐,絞緊的眉頭、滾燙的眼淚還有自始至終都在痙攣的身體在無聲的哀嚎,它們同關醒一樣被折磨的沒了掙扎的力氣,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但鶴禪渡就是聽見了它們氣若遊絲的聲音,一聲聲的像是控訴,又像是求救:「救救我......誰能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有生以來,鶴禪渡的心被一隻手緊緊的、重重的抓了一把,他失力一般的垂下了頭,像一隻悲鳴著戳弄著伴侶屍體的鶴,悲戚心酸,這種陌生又痛苦的體驗是他從關醒身上得到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