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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2:38 作者: 帶鎖的箱
    *

    桌上擺著一碗水餃,盛新雪坐在桌子前翻著一本新出的物理期刊,聽見了關門聲也沒動。

    關醒進來時就看見母親在看書,他不敢打擾,進自己臥室放下書包,然後猶豫著從書包里掏出來名次表,他不想給母親看,但沒用,母親和梁舒是大學同學,想知道自己的名次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晃晃悠悠挪到房門口,關醒停頓了幾秒,又折回去,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根巧克力棒,飛快拆開吃了,想了想,又掏出一根吃了,然後才像是有底氣一般,推開房門出去了。

    「母親,這是這一次的成績排名表。」關醒把那張皺巴巴的大表平鋪在桌上,然後安靜的站在飯桌對面,低下了頭。

    盛新雪只掃過一眼,就皺了眉頭:「怎麼還是第二?」

    她聲音不大,就是冷,冷的關醒隔著一桌子熱菜熱飯都打了個哆嗦,關醒小心翼翼的抬頭,勾出一個討好的笑,然後囁喏:「只是不小心失誤了,母親不要生氣,下一次...下一次....我...我一定能重新回到年紀第一的!」

    說到後面,他聲音大了些,也急了些,迫切的向母親證明他的決心。

    盛新雪終於肯抬眼看自己兒子一眼,依舊是皺著眉頭,眼神里一半不滿一半疑惑,借著這股疑惑,她發自內心的問關醒:「你怎麼還是這麼廢物?」

    關醒瞬間白了臉。

    這頓飯意料內的沒吃成,關醒靠在樓道的牆上,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判斷自己已經被罰站了多久了。

    這是盛新雪對他的一種懲戒手段,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如果不能優秀到讓她滿意,那麼只有懲罰關醒,才能讓她舒服一些。

    她習慣了,關醒也是。

    所以明滅的燈光下,那雙被淚水浸染的嫣紅的眼睛不是因為盛新雪,而是因為奪了他第一名的鶴禪渡。

    關醒鬆開緊咬的牙關,沒辦法,是鶴禪渡害他被母親懲罰的,他得給鶴禪渡點顏色瞧瞧。

    *

    實驗一中不僅是市重點,也是省重點,這裡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從各個地方搜刮來的尖子生,學校對他們寄予厚望,而表現形式呢,就是設施齊全的各類課外教室,好讓上級領導檢查時,看見他們對學生的拳拳愛意。

    但是從來沒時間用,還要學生們每周都去打掃。

    這周輪到他們班打掃圍棋室了,教室留給女生們打掃,關醒挑了一部分男生,去打掃圍棋室,其中就有鶴禪渡。

    圍棋室在學思樓上,離教學樓遠不說,因為是新建的,連水都還沒通上,燈管也總是一閃一滅的,沒人願意來這裡,因此以往打掃的時候,關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囫圇一下就過去了。

    但今天,為了下下周的領導檢查,他覺得很有必要徹底打掃一下。

    「鶴同學,你就來拖地吧,這個活輕鬆。」關醒走到鶴禪渡面前,把一把乾的炸毛的拖把遞給他。

    面前的人比他高了一頭不止,關醒笑眯眯的看著他,攥著拖把的手緊了緊。

    鶴禪渡沒說話,他盯著關醒手裡的拖把,關醒以為他不願意,繼續甜言蜜語:「圍棋室很小的,你拖完就可以早點回家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站在比教室大近兩倍的地面上,一個絆子也沒打。

    鶴禪渡終於側頭看了他,眼裡沒什麼情緒,就是冷矜又漠然,關醒有點頂不住這樣的眼神,他只能咬牙稍稍垂眼,望著面前人光潔、白皙到冷感的脖頸,克制住自己想打哆嗦的衝動。

    好在須臾後,手裡一空,鶴禪渡拿了拖把,轉身走了。

    關醒這才抬起頭,望著那個頎長的背影,惡哼哼的在心裡道:「拽什麼拽?!」

    鶴禪渡是最後一個打掃完的,因為要不停的去教學樓刷拖把,關醒是倒數第二個走的,因為他要看鶴禪渡的好戲。

    走之前,他把圍棋室的鑰匙交給鶴禪渡,用感激的語氣道:「哎呀真是辛苦你了,鶴同學,我家裡還有事,就先走了」,然後頭也不回,大搖大擺的走了。

    估計是太開心了,都快走到家門口了,才想起來校服落在了圍棋室,家裡髒了的也還沒來得及洗,沒辦法,又得趕緊折回去往學校跑,一邊跑一邊祈禱鶴禪渡還沒有走。

    要不然他還要去找他拿鑰匙,真是一點兒也不想看見他。

    好在等他趕到圍棋室的時候,門還沒有鎖,關醒拿了衣服,又疑惑鶴禪渡去了哪裡,他站在樓道里,四下尋找,發現後面一個教室的燈亮著,悄悄走進一看,是美術室。

    是其他班級在打掃美術室嗎?關醒走到門前,輕輕的推開了一條縫隙。

    ......

    人的視線總是會被最鮮艷的色彩最先吸引,關醒也這樣,所以當那抹鮮紅直直撞進他眼裡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血在噴涌。

    不僅僅是如此,因為電力不暢而明滅的燈光下,還有極其矛盾反差的色彩對比,那鮮紅流淌下遮掩的是一具白皙、高大、線條流暢緊緻的身體。

    關醒的心跳的極快,捏著門把手的手指都開始泛白,他無意識的舔了舔乾涸的唇,似有預感般的抬起頭。

    於是便和鏡子裡的那張臉對上了。

    眉鋒彎而利,唇薄而紅,鼻直而挺,是雌雄莫辨、叛離正道的美,那雙眼睛關醒是尤為熟悉的,因為半個小時前,它還盯著自己,滿是不動神色、不吝遮掩的冷漠,但如今卻含似著抹看不透的情意,與這一室的光曖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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