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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10:34 作者: 應律
    那時候,長輩甚至不會叫他「小鴛」,而是更親昵地喚他「鴛鴛」。

    即使是張立秦這種現在對白洛鴛恨到不行的,當初也經常被白洛鴛一聲聲甜膩的「叔叔」聲里敗下陣來,被他發現私下偷偷帶著白洛鴛去逛遊樂園。

    然而,這一切的美好都停滯在了七年前。那一年,白洛鴛20歲,菁大數學系在讀本科生。

    都已經20歲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除了樣子張開了更漂亮了,好像沒有什麼變化。眼睛裡總是流淌著那種不諳世事的天真,遇到長輩還是黏人黏得厲害。

    在那件事過去很久後,在那一年的春節假期里,他考慮很久,還是去了白家老宅一趟。那時候估計是白家最難熬的日子,白鳳鳴夫妻雙雙離世,白麟生病入院,白洛鴛休學,偌大的別墅都沒幾縷人氣。

    他見到了白洛鴛。或許是心裡已經有了預期,他見到白洛鴛的時候並沒有幾分意外,只是動作有些麻木地將白洛鴛扶起來,把帶來的禮物放在他的身邊。

    白洛鴛雙目無神,黑漆漆的眸子都像褪了顏色一般,灰濛濛的,空洞無比。

    他幾度張口,還是叫出了白洛鴛的名字。

    白洛鴛也終於有了反應,即使他已經有了預期,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他心裡還是有些震驚和難受。

    白洛鴛在哭。哭並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放在白洛鴛身上,就很不尋常了。

    黃庭根本不記得白洛鴛哭過,除了剛剛降生時的那一聲啼哭,從小到大,白洛鴛都沒有落過淚。至少在人前,至少在他面前,是這樣的。

    即使他的眸子總是水汪汪的,但這樣如溪流般一開閘止不盡的情況,也根本沒有發生過。

    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舉動,甚至連簡單地拿張紙替白洛鴛擦拭也沒有。

    白洛鴛跌倒在他腳下,像幼時一樣抱住他的腿,哭著祈求他,說他爸爸媽媽沒有死掉,讓他幫幫忙,把他的爸爸媽媽找回來。

    白洛鴛懷著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期待著他的回應。過往,他是萬千寵愛的小少爺,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疼愛,根本沒有人會拒絕他用這樣的表情姿態去求人。

    而現在,他的樣子實在可憐、惹人心疼。

    但是,黃庭知道,自己一定是讓白洛鴛失望了。他還知道,那兩年裡,所有去見白洛鴛的「叔叔阿姨」,都讓白洛鴛失望了。

    他只是摸了摸白洛鴛的腦袋,然後一點一點殘忍地撥開了他的手,說了一句,

    「白洛鴛,你的父母已經在飛機失事中死去了。」

    白洛鴛鬆開了胳膊,眼裡的光芒也徹底暗淡了下去。他重新蜷縮在角落,再也沒有別的反應。

    再後來,黃庭了解得就不多了。他幾乎沒有主動去關注過這個從萬人矚目轉瞬間就被大家遺忘在角落的人,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白洛鴛是純淨的、無害的,更是毫無威脅的。

    直到白洛鴛以另一種身份出現在祈錦,讓所有人不得不關注到他的存在後,黃庭才稍微了解到,白洛鴛休學整整兩年,回去後立刻轉了金融類的專業,只讀了一年便畢業了。

    到後來,白洛鴛的存在感和威脅都越來越強,甚至將手深入了祈錦的高管層,有人企圖從學歷上掰倒白洛鴛,去調查白洛鴛的學歷問題。

    最後,他們發現,白洛鴛的學歷並沒有任何問題,他只是用一年時間就攻讀完了那一科需要修的所有課程。

    可能那時候大家才想起來,白洛鴛自小到大還有另一個標籤——天才、聰慧。

    他有無數次可以跳級甚至直通最高學府的機會,只是白鳳鳴夫婦想要自己的孩子過的平淡輕鬆一點,才沒有演變為事實。

    這幾年,黃庭幾乎沒有和白洛鴛私下溝通過,因為白洛鴛在私下的場合很少見他們,見面的機會不是在酒局就是在公司。他也不知道白洛鴛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於所有人都對白洛鴛逐漸掌權祈錦膽戰心驚。

    有時候在公司里和白洛鴛撞上,白洛鴛也不會再主動叫他「黃叔叔」,只是冷淡的一聲「黃董」。

    黃庭不能確定白洛鴛是否還記得那年春節他去見他的那一面,因為那時候白洛鴛看著似乎意識都不是很清醒,這幾年也從來沒有提起過與之相關的事。

    他卻記得,有時候的夢裡,他經常會夢到白洛鴛流著眼淚喚他的那一幕。

    「黃叔叔。」

    他知道,應該有不少人會私下揣測,白洛鴛對他們態度大變的原因,究竟是因為那時的冷漠旁觀,還是因為旁的什麼。

    黃庭總是去想,如果當初他沒有掰開白洛鴛的手,而是換一種更為溫和的方式,比如像小時候一樣安慰他,白洛鴛現在對他的態度會不會有所不同。

    但是,思考這些根本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冷漠旁觀,或許只是那個最微不足道的影響因素。

    黃庭猛地回過身,他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電梯。電梯裡還站著另一個人,正是白洛鴛。

    黃庭精神立刻繃緊了一點。他稍稍分了些眼神看過去。

    白洛鴛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明明是正經傳統的版型卻被他穿得如同走秀一般,與自己截然相反,白洛鴛狀態極為鬆弛淡然,目光悠然地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

    白洛鴛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兩人站在同一方封閉空間上,卻像是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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