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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20:41 作者: 風弄
    「兩票反對,這個提案就不用再談了。來,下一次議題。」佩羅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凌衛的目光還盯在艾爾·洛森臉上,嚴肅地說,「洛森將軍,我想知道你反對的原因。」

    「這還用問嗎?明顯你給的甜頭不夠啊。艾爾想你用什麼方式表達誠意,你又不是不知……」

    「修羅將軍,」受不了佩堂肆無忌憚地調侃,把原應肅穆的會議氣氛攪成一鍋邪惡曖昧、亂七八糟的粥,凌衛轉頭瞪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請你閉嘴。」

    話音剛落,凌衛猛然蹙眉。

    項圈收縮,勒住頸部的大動脈,他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脖子,露出痛苦之色。

    艾爾霍地地轉頭,「給我住手!」

    佩堂被他啡色眼眸里she出的可怕目光震懾,不得不解除了遙控命令。項圈不再往裡收縮,而是漸漸放鬆。

    凌衛痛苦之色稍釋,滿腹惱火地盯著佩堂。短暫缺氧後,新鮮空氣湧入肺部,端正臉龐上,兩頰染上了一層淺紅,讓凌將軍看起來俊秀誘人。

    「何必這麼緊張,只是測試一下項圈的遙控功能嘛。」佩堂被兩位同僚盯著,不在意地聳肩,「科學部的最新研究項目,我們做將軍的以身作則,親自試驗一下科研人員的辛勤成果也……無可厚非。」

    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實在讓人不慡。

    但不管是艾爾還是凌衛,卻不能真的抓住佩堂打一頓。

    不能打。

    也不敢打。

    為了那個項圈的事,凌家孿生子已經和佩堂切磋了不止一兩回,艾爾就算想插手也插不上。

    遙控器在佩堂手上,大家都投鼠忌器,萬一把佩堂逼急了,以佩堂這偶爾犯點神經病,隨時可能做出令人匪夷所思之舉的性情,誰知道他會不會一時不顧後果,直接用項圈把凌衛給活活勒死?

    所以,儘管新一代修羅將軍看起來很不正經,其他兩家卻不敢真正看輕他。

    三家之中,手裡握有最有利籌碼的人,其實就是這總待在一旁看好戲,心懷叵測的佩堂·修羅。

    恐怕,在找到安全有效的方法,把項圈從凌衛脖子上取下來之前,他們只能拿佩堂無可奈何。

    真叫人難以理解,佩堂的大腦迴路到底是怎麼設定的,他為什麼會想到給凌衛套上項圈?

    當初凌衛還沒有絲毫要成為聯邦將軍的跡象,而且準備這麼一個生物技術項圈,看起來簡單,其實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研究資源,再說,幾次觀察下來,佩堂明顯把項圈的遙控系統和自己的大腦神經做了某種深度結合,不需要遙控器之類的,就能自由控制項圈的鬆緊。

    難道佩堂真的只是一時興起,才做出這種無厘頭的事嗎?

    絕不可能!

    如果,把前後種種蛛絲馬跡都連接起來思考的話,那對佩堂·修羅的評價,就不是玩世不恭、不按理出牌之類的字眼所能概括的了。

    新一代的修羅將軍,似乎也是一潭深不可測的水。

    兩位坐在三角會議桌旁,同樣也掌握著舉足輕重權力的年輕將軍,用不同那對眼神盯了佩堂·修羅半晌,又都默默地把視線收回。

    「下一個議題……」

    「我想知道你反對的原因,洛森將軍,」凌衛繼續剛才被中斷的話題,「軍校生是聯邦軍隊最重要的補充力量,這件事必須得到解決。」

    他頓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艾爾·洛森。

    「難道洛森將軍你,也認為家世背景好的子弟,占據大量先進的學習資源是理所當然的?而像鎮帝軍校這種專收平民生的學校,戰機課上連幾台好一點的微型戰機都無法向學生們提供,這種現象正常嗎?」

    「我認為,」艾爾·洛森平靜地說,「凌將軍世界大同的理想是好的,但太不切實際。」

    「你說什麼?」

    「糙率地把軍校資源平均分配,看起來似乎很公平,但對聯邦軍隊的將來並無益處。」

    「差別化的資源分配,就有益處嗎?」

    「集中最優勢資源,培養新一代的將領,這是軍部既定方針。有傑出的將領,才有戰鬥力一流的軍隊,反而言之,再強大的軍隊,如果缺乏有能力的指揮官,在敵人面前也只能淪為一盤散沙。征世軍校,正是一所專門培養優秀將領的學校,它比其他學校得到更多資源,這是很正常的事。」

    艾爾·洛森的立論鮮明,有理有據。

    一雙啡色眼眸從容地打量著凌衛,沉聲說,「凌將軍曾經在正T級一號防線憑藉出色的個人能力,為聯邦贏得重大勝利。對於優秀將領在戰場中所能發揮的作用,將軍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不錯。可是,我並不是征世軍校培養出來的。在鎮帝軍校,由於資源缺乏,我的同學們不得不用盡各種方法,爭取儘可能多的微型戰機實際操作時間。而在征世軍校,每個學生都可以輕鬆地申請到個人使用的……」

    「所以說,」艾爾·洛森泰然自若地截斷凌衛的話,「如果凌將軍當時不是在鎮帝軍校,而是入讀征世軍校的話,你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成長為更優秀的將領。」

    「但我從來就沒有資格入讀……」凌衛猛然停下,腦子裡似乎抓住了什麼。

    他不太確定地看著艾爾·洛森。

    沒在征世軍校讀書,確實讓凌衛在某些方面遠遠不及這些起點就很高的將軍子嗣,他所學習的課程中,至少比艾爾等人缺少了指揮課和對敵心理課。

    所以即使到現在,他也很難窺破艾爾·洛森淡漠英俊的面具下,到底藏著什麼心思。

    「征世軍校作為專門的指揮官軍校,多年來,為聯邦軍隊輸送了大量的將領,課程自成一體,如果忽然強行斷遏其資源,不切實際地提倡平均分配,只會壞事。」

    「是啊,軍部少校級別以上的將領,大部分出自征世軍校。至於其他上千所的平民軍校,數量多,質量一般,這些年出過幾個優秀將領嗎?屈指可數。」佩堂·修羅也在一旁幫腔。

    佩堂今天沒有隨身攜帶指甲刀,不能優哉游哉地剪指甲,只能輕佻地彈彈手指,斜睨沉默中的凌衛,「三十年前的衛霆算一個,你凌將軍算一個,伍德中將算一個。好吧,再勉強一點,算上你的秘書官奈爾林,他也是上校,但是,他只是你的秘書官,文職升上來的,說到上前線打仗,他真的能指揮一場看得過去的戰役嗎?」

    凌衛靜靜聽著佩堂的調侃,心裡明白,這兩個身上有著高貴將軍血統的男子,說出這些話,並不是純粹為了維護他們這些小團體的利益,而是由確切地考慮到現實。

    不由又想起凌涵。

    昨晚自己的提案讓凌涵過目後,凌涵也說了不可行,要他不要把這個提案帶到將軍會議上。當時赤裸的脊背貼著床單,弟弟的重量覆在自己身上,不知不覺就被拉進激烈的漩渦里,也就沒有仔細詢問不可行的原因。

    對於軍部的事情,凌衛也有自己的主見,所以即使有凌涵委婉的勸告在前,他今天還是義無返顧地把修改資源分配的提案提出來了。

    看來,對於會出現的狀況,凌涵早就想到了。

    這個將軍之位,鑰匙凌涵來坐的話,一定會比自己得心應手吧。

    凌衛心裡難免生出一絲感慨。

    但想起兩個隊自己忠誠到無以復加,又非常能幹的弟弟,正在無怨無悔地輔助自己,他就下意識地命令自己必須打起精神,堅定地承擔起上等將軍的責任。

    「如果把征世軍校視為聯邦未來將領的搖籃,繼續投入大量優勢資源,我可以表示同意。但是,」凌衛話鋒一轉,「要調整征世軍校的入學門檻。」

    「怎麼個調整法?」佩堂猜到答案,不過還是故意逗弄凌衛似的提問。

    「革除根據學生身世背景入學的制度。不管是高級軍官的子弟,還是普通平民子弟,只要足夠優秀,就允許入讀。」

    凌衛說完,一雙虎目在兩位同僚臉色掃來掃去,熠熠生輝,「修羅將軍,洛森將軍,這件事,我需要你們的支持。」

    整個會議廳一時陷入沉默。

    新一代將軍們開會時的氣氛,遠遠沒有老一代將軍們開會時那麼嚴肅沉悶,但這個議題涉及軍部的根基,就算是吊兒郎當的佩堂,俊臉上也逸出一絲意味深遠的思索。

    「你們的想法?」凌衛問。

    「我的想法……」佩堂慢吞吞地說:「和艾爾·洛森的想法差不多。」

    這個回答,簡直就不算個回答。

    凌衛懶得和佩堂打太極,直接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俊逸沉著的艾爾·洛森。

    艾爾開口說,「支持你,在這裡只需要我們點個頭,輕鬆之極。但實際上,之後又大量事要我們分神去處理。」

    征世軍校的入學門檻,確保了軍部高官們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讓家境優越的子弟們從一開始就凌駕於平民軍校生之上,早就獲得了那些目前掌握實權的將領們的衷心擁戴。

    改變著一點,則會觸動軍部絕大部分軍官的利益。

    每位上等將軍,手下都有大批效忠的將領,他們也靠著將領們對自己忠誠來坐穩將軍之位。

    一旦利益受到損害的高級將領們抗議和反彈,凌家也好,洛森和修羅家也好,都要花費不少時間和精力,去安撫或震懾不滿的心腹們。

    所以,搭上凌衛這條改革軍部弊端的快船,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何況……

    「支持你,我們有什麼好處?」

    佩堂·修羅說,「你已經被塑造成軍部的救世主,外面的聯邦民眾只知道為正義公平的凌將軍歡呼,改革成功,榮耀都是你的,但是,壓力確實我們三人一起承受。想來想去,很不划算。」

    「我也覺得不划算。」不等凌衛開口,艾爾·洛森以將軍世家子弟的沉著風度,慢條斯理地附和了佩堂的無恥言論。

    凌衛慍怒地瞪著他們兩個。

    這關於聯邦的未來,又不是菜市場裡討價還價的買菜,不划算這種話,他們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如果畏懼於凌衛的瞪視而改變態度,那就不是洛森和修羅家的合格繼承人了。

    佩堂在凌衛的目光下悠然自得,避災糙地上曬太陽還輕鬆坦然,甚至吹了一聲悅耳婉轉的口哨,然後嘖嘖有聲,「哎,發怒的凌將軍,真是秀色可餐啊。不過,我又不是你那兩個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弟弟,就算你瞪得再誘人,我也不會色令智昏,忘記自己的身份,作出不利於修羅家的決定。」

    艾爾則抬起頭,毫不躲避地迎接凌衛的視線,啡色眼眸里既帶著欣賞,也帶著眼看獵物笨拙地掉進陷阱的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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