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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11:08 作者: 盡仙
    牧越徑直迎上她審視的目光,金絲眼鏡下那雙眼眸幽深望不到盡頭。

    「你還是很喜歡他。」

    不是疑問句。

    少女笑盈盈地看著他,沒回答。

    她喜歡把淺顯的表情浮於表面,也喜歡把難言的心事藏於暗處,就像隔著一層朦朧的白霧,可以觸碰得到,卻從未將她的模樣看仔細。

    走不進去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早就有人插旗占地。

    和靈饒有興趣,拖長尾音,「所以,跟朋友的前女友在一起,是什麼感受?」

    以往讀書的時候,她跟宋與墨的戀愛鬧得轟轟烈烈的。

    牧越跟宋與墨認識,他又是抱著幾分心思來接近她的。

    他微微眯著眸,語氣隱含警告:「和靈。」

    和靈沒去猜他是在警告什麼。

    可能是兄弟的前女友是禁忌,也可能是他覺得這很好玩兒,無所謂。

    他們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戀愛,一拍結合、一拍即散,何必非要刨根問底講究個清楚明白。

    他在跟朋友的前女友談戀愛,她又何嘗不是在跟前男友的朋友談戀愛。

    看吧,渣女的戀愛觀多簡單清晰。

    不動心,也就不需要擔心滿盤算計和烏七八糟的來日過往。

    「那你呢。」和靈手撐在下巴,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捧著臉側,慵懶地問,「你的白月光,是什麼樣的女孩兒。」

    他們不避諱彼此的目光。

    成年人的世界需要你來我往的試探,可以明目張胆,卻不能直言到底。

    牧越看著她,淡淡道:「像沒有一處軟地滿身是刺的刺蝟,像苦澀的棉花糖。」

    「聽起來不太好。」和靈聽得想笑,「那你喜歡她什麼?」

    她很好,只是喜歡她本身,便是見苦甜與共的事。

    喜歡她什麼?

    說不清,好像反應過來,就已經喜歡她了。

    在時間洗滌的漫長歲月,她是他無法言說卻想日夜擁抱觸碰的浪漫。

    她的生活習慣在他身上留下不滅的印記,好像,他的本能就是愛她。

    只是因為那張星辰大海的門票嗎,又不全是如此。

    那年,他的母親去世,他渾渾噩噩地遊蕩在公園綠野。

    說不清那是什麼樣的感覺,辛茹並不愛他,也從未教導過他什麼,但她是他唯一認知到有關係的人。

    現在連她也不在了,他只能獨自在人間做孤魂野鬼。

    眼睛很不舒服,泛紅,還有些疼,分辨不出這是什麼情緒。

    辛茹從小就告訴他,男生不能哭,娘們唧唧的像什麼樣。在她臨走的時候,她告訴他,她這輩子對不起他,也不值得他哭喪。

    別像個姑娘似的,太難看。

    平躺在綠蔭草地里,下過雨的泥土惺忪清醒。他手遮擋在眼前,將一切霓虹阻擋在外。

    「你在這兒……沒事吧?」

    少女說話聲很急,氣息不穩,這音色熟悉又陌生的。

    牧越慢吞吞地挪開眼,眼前的女孩明顯是著急忙慌來的,碎發凌亂地貼著臉側脖頸,臉頰泛紅,手撐在膝蓋上。

    她很久沒來學校,他也很久沒看見她。

    這對視的時間,格外地漫長。

    和靈也不講究,坐在他身旁,似乎在猶豫該怎麼開口。

    「我……我……」

    我了半天,她也沒我出來。

    但他能猜得到,她知道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笨拙地在他面前說著不著調的話,他就覺得抑制不住地心潮澎湃。

    他直起身看她,瘦了許多、更白了,更像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不丟人。」她忽然說,「哭和笑一樣,都是情緒的發泄,不丟人。」

    「不用忍著,可以哭,可以發泄,沒關係的。」

    那天,是他做的最大膽卻最不後悔的舉動——

    他抱了她。

    少女身上有淺淡的玫瑰香,清甜的鈴蘭,她像天生就生活在花叢里的精靈,他卻膽大妄為地想要將其私有。

    很溫柔、很溫暖的懷抱。

    和靈完全沒反應過來,她僵在原地,直至她的頸間滑過濕潤。

    那抹水光在月色下洗滌得透亮,源源不斷,濡濕她的肩。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背,溫聲道:「逝者如天上星,人間星河長明,她還在陪你。」

    和靈像一束肆無忌憚地光,鋪天蓋地闖進他的黑暗,席捲進所有角落。

    他想,他也生了場藥石無靈的重病,伴隨一生,再難痊癒。

    但那天的牧越並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夏天走了,光走了,他又回到黑暗裡。

    毫無迴響。

    /

    這晚上他們進行了一段雲裡霧裡的對話,順便看完了一部電影,天蒙蒙亮,和靈終於有了困意。

    她站姿盥洗盆面前刷牙,沒綁頭髮,幾縷發梢不聽話地往前面湊。

    手是濕的,她又懶得綁頭髮。

    鏡子出現另一個身影,男人站在她的身後,眼睫微微斂著,修長的手指攏著她的捲髮,一縷一縷地往後歸整。

    他動作很仔細,仿佛在完成什麼高定珠寶巨製的場面。

    和靈眼底浮著笑,他沒看她,依舊專心地給她綁頭髮。

    弄了半天,指腹偶爾會蹭過她的頸間、耳後,癢得很,要不是他太過認真,和靈都以為他這是故意在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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