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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難怪他這次回來絲毫沒有不適之感,只因是本身過來了。
可是他剛做完手術,心上為什麼一點疼痛都沒有?他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忽然感覺到起搏器已經不在了。
程昶快步走回屋中,敞開衣襟一看,本該瘡疤遍布猙獰無比的胸膛只餘一道淡淡的淺痕,仿佛是誰幫他抹平了這半世所受的所有刀傷。
程昶忽然想起來,在他解開氧氣面罩,失去生命的知覺的很久以後,忽然被一道刺目的光芒喚醒過,睜開眼,便看到浮蕩在他身前的一室黃昏之光。
陳善人留下的日記本上寫著這麼一句話,「血疾因黃昏不藥而愈」。
這麼說,他的心疾也好了?
此刻站在這裡的,是他的本身,是真正的,健康的他。
程昶心中滋味難以言說,喜悅有之,慨然亦有之,他快步出了屋,問壯牛:「你可是要去臨安?我想同去。」
他已計劃好了,先去臨安,看看雲浠還在不在那裡,倘她不在,無論她去哪裡,他都去追,待追到她,帶她回金陵見父親母親,先把欠她的親事辦了,然後陪她去塞北,她一個人在外奔波這麼久,一定很想她的哥哥。
壯牛有些為難:「小人出村是為送藥去的,有點著急,可能要從斷崖走。」
程昶道:「我也從斷崖走。」
壯牛連忙攔道:「菩薩大人有所不知,那斷崖邊的藤蔓有些老脆,前不久還斷了一根,我等村民雖是靠藤蔓攀爬,其實只是在藤蔓上借力,主要還是藉助崖壁的凹凸處上山出村,這條路非是熟手不能走,否則十分危險。」
他說著,思量起來,半晌,握拳一敲手掌:「有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揚州綢緞莊的馮屯馮果影響太深,程昶看到壯牛這副神情,生怕他問一句,「菩薩大人既是仙身,何不捏個決飛上去」,好在壯牛尚質樸,只道:「小人既要帶著人手從斷崖出村送藥,那村里尋常裝載草藥的牛車就空出來了,小人過會兒找個人,用牛車護送菩薩大人出村,從山徑那邊走,雖然慢一些,但是安全。」
程昶點頭:「也好。」
他在榻上躺了幾日,身上的衣裳早已換過了,眼下穿的是一身青衫,這邊說著話,趙氏幫他把他回來時穿的病號服收了,過來道:「菩薩大人,奴家已幫您把仙衣歸置到行囊中了。」
壯牛正準備尋人送程昶出村,忽聽身後有人喚道:「大牛哥,大牛哥!」
回頭一看,竟是虎子。
虎子前陣子也染了時疫,這幾日好了,正說要跟他一起出村到鎮上送藥呢。
「大牛哥,鎮上來人了!」虎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了壯牛跟前,撐著膝頭猛喘了幾口氣才說道。
「來人了?什麼人?」
「不知道,可能是鎮子上的官,還帶了一些官差,他們說鎮子出現了時疫,怕咱們村子出事,特地過來看看。剛聽說咱們這裡已找到治病的草藥,把咱們準備好的七香花帶走了。」
「帶走了?」壯牛一愣,「誰讓他們拿走的?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問清楚了嗎?」
虎子自小長在山中,眼下才十六歲,沒見過世面,心思也單純,那些七香花是他們村子的人足足采了兩日,連夜送至斷崖上,打算帶去平化鎮、棠里縣,甚至臨安府治病救人的,結果就被虎子這麼虎頭虎腦地交給旁人了。
虎子撓撓頭:「我們出村,不就是為了把草藥交給官府嗎?來的那些人,看著就像官府的人啊,這樣還省得咱們跑一趟呢。」
「你……哎!」壯牛狠狠一嘆,什麼叫看著像官府的人?萬一不是呢?
「那些人還在崖上嗎?」
「還在。」
「算了,我自己去看一眼吧。」壯牛道,想著村里眼下人手不夠,只有虎子閒下來,虎子心思單純,身手卻不錯,足以送菩薩大人出村了,遂吩咐,「你去把牛車趕來,送菩薩大人去臨安。」
「臨安?」虎子眼前一亮,他還從未去過這樣大的市鎮呢!
當即應一聲「好」,一溜煙跑去趕牛車了。
壯牛心系草藥,一時間也不多與程昶客氣,與他匆忙交代了一聲,去往崖邊,抓牢藤蔓,上了山崖。
一到崖上,壯牛環目一看,這幾日采的草藥已少了幾十簍,大約是被所謂官差背走了。
崖上還立著十餘人,壯牛目光頃刻便被其中一名女子吸引,她沒穿官服,只著一身朱色勁衣,一頭烏髮束成馬尾,鬢髮不服管,全都編成小辮扎進馬尾中。
她提著劍,背著一個竹畫筒,眉目清爽明媚,明明不是絕美,但看上去就是讓人覺得乾淨心怡。
女子的身旁倒是真有一個穿官袍的乾瘦魚泡眼,壯牛雖分不清官袍等級,但從此人的氣度不難看出他是自臨安來的大官。
幾個村民正在與女子和大官說著村裡的時疫的事,女子聽到村中時疫已祛大半,本來微鎖的眉頭舒展開,她淡淡笑了一下,眸底有雨過天青般的悅色。
壯牛被這悅色晃了下神,反應過來才發現村民再喚他,對朱衣女子和大官道:「官爺,這位就是草民村子的村長李壯牛。」
雲浠免了壯牛的禮,問:「你們村子的疫症怎麼樣?這些七香花我們可以全帶走嗎?」
「貴人放心,村上時疫大半已去,七香花草民等留了一點,花種也已種下去了,足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