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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吃!」壯牛點點頭,揩了一把額頭的汗,「我跟菩薩大人上完香就吃。」

    他說著,帶著趙氏推開臨近一間屋舍的木扉,點起香,一起舉香對臥榻上躺著的男子拜了三拜。

    臥榻上的男子眉眼生得極好,乍一眼看過去,仿佛不是這凡塵中人。

    壯牛與趙氏拜完,將香插進香爐,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這香是用草藥製成的,似乎有提神醒腦的作用,混雜著剛剛起鍋的飯菜香,一點一點漫入程昶的鼻息。

    程昶一下坐起身,他稍恍了一下神,環目朝四周望去。

    這間屋舍很簡陋,但仍可從牆角的木盆架,高窗的樣式分辨出這是古代。

    他這是……回到大綏了?

    可是他此前每一次回來,不是頭疼就是身軀發沉,這次身上非但沒有一點不適之感,還意外的自如,仿佛一個長覺剛醒,正當神清氣爽。

    小王爺的身軀已經沒了,那麼他這次是怎麼回來的?

    程昶不由看向自己的手,這雙手,竟像是他在二十一世紀真正自己的手。

    難道這一回他整個人都到大綏來了?

    程昶翻身下榻,正預備找面鏡子仔細看看,不期然腳下碰到一個小案,險些絆倒。低頭一看,才發現他的榻前擱著一張小香案,上面插著香,奉著瓜果。

    程昶:「……」

    一瞬之間,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

    正這時,屋門被推開了,壯牛夫婦吃暮食時聽到響動,趕緊來看,見程昶已起身,且驚且喜:「菩薩大人您醒了?」

    程昶:「……」果然。

    兩人快步來到榻前,一面說著:「多謝菩薩大人救命之恩。」作勢就要跪拜。

    程昶連忙將他們扶住,想起他二人適才提及「救命之恩」,不由問:「你們此前,是出了什麼事嗎?」

    原來大約兩月前,翠峰村忽然出現了一種怪疾,因為患病之人最初就是普通風寒症狀,村民於是沒在意,想著自己就是種草藥的,多少懂點醫理,隨便配了藥方服用下去。

    誰知吃過藥,病情竟不見好,也就大半月時間,病症就在村民之間蔓延開,起初只是老弱婦孺染病,到了後來,村里幾個青壯年也病倒了,村中人這才覺察他們可能得了瘟疫。

    但此刻覺察已經晚了,疾症蔓延得很快,也就兩月時間,村中八成的人都得了病,村長李壯牛擔心疾症從村子裡傳出去,幾日前下令封村,由他一人去平化鎮,求官府派人來醫治。

    翠峰村四面環山,出村除了一條山徑,只能攀爬峭崖邊的藤蔓,但山徑蜿蜒,最快也要走上三五日,哪裡趕得及?壯牛想也不想,即刻選了藤蔓。

    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怎麼著,壯牛出村那天清早起了大霧,他視物不清,竟然走偏了路,到了崖下,沒找著藤蔓不說,還撞見一個躺在草叢裡的男子。

    男子生得俊美無儔,卻怎麼喚都喚不醒。

    壯牛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見死不救,將自己預防時疫的布巾摘下來給男子帶上,背著他回到自己家中。

    彼時壯牛的髮妻趙氏已經染病了,她怕把病症傳染給男子,不敢靠近屋舍,只在屋外幫忙打水做雜物,然而正是壯牛背男子回來的這半日,趙氏發現自己的病症似乎好了許多,又一日,連乏力腹痛等症狀也袪了。

    壯牛與趙氏追本溯因,這才從男子換下來的衣衫兜里找到幾從紫色野花。

    大約是他在荒野地里躺久了,花枝催折,被晨風一吹,拂入他的衣兜的。

    這種野花叫七香,在斷崖下的荒林里很多,本來是不入藥的,但趙氏直覺就是這野花治好了自己的病,又自野外摘了些回來,熬成藥湯,給鄰里幾個願意試藥的年輕人餵服下去,不出兩日,這幾人的病狀果見好轉,村中人於是紛紛服藥。

    因這七香野花是壯牛在崖邊救下的男子帶給他們的,村中人一看這男子的模樣,清朗煥然,如雲似月,哪裡是這凡塵中人?便認定是壯牛善心,救了菩薩,所以菩薩慈悲,帶給了他們治病的良方。

    村中疾症已去大半,壯牛唯恐村外棠里臨安等地也鬧時疫,便召集村中男子採集七香花,決定明日一早送出村去。

    「虎子他們幾個都在崖上等著了,小人正打算今日夜裡準備準備,明天一大早帶人出村呢,菩薩大人這就醒了。」壯牛道。

    「崖上?」

    「就是斷崖上面,爬老藤上去,從那裡出村快。」

    程昶已從壯牛的言語裡分辨出這裡是大綏臨安附近的一個村落,問道:「眼下是哪一年了」

    「望安三年。」

    在夢境裡的時候,望安三年,雲浠正是在臨安城中。

    程昶亟問:「近日當朝三品雲麾將軍可是到了臨安府?」頓了頓,補上一句,「她是一名女將軍。」

    壯牛撓撓頭:「小人這村閉塞,這樣的消息,小人哪能聽說哩。」

    程昶想想也是,他心中還裝著先才的困惑,又問:「你這裡可有銅鏡?」

    銅鏡壯牛沒有,但屋外就有一條淺溪,壯牛把程昶引到溪邊,程昶映著溪水一看,溪水裡浮浮蕩盪的,果然是現代自己的倒影。

    現代的他與古代的小王爺原本就有七八分相似,雲浠若能見到他,想必是認得出的。

    程昶思及此,略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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