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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這一夜紛亂過去,本該立刻起駕回宮,但宗室里有幾個深諳聖心的走狗卻知道這場兵亂的目的並沒有達到——輔國將軍授聖命起兵,為的是除去三公子,鋪平五殿下登基的路,眼下陵王都死了,三公子還好好活著呢。
眼見著昭元帝登上御輦,一名宗室當即拜道:「陛下,臣心中有一疑慮頗深,不知陛下可否准奏?」
昭元帝淡淡道:「說吧。」
「據臣所知,昨日兵亂剛起,王世子殿下在亂軍之中為忠勇侯府明威將軍所救,照這麼看,三公子應該是在忠勇軍中的,可是,為何陵王殿下墮崖之時,世子殿下竟先所有人一步出現在崖邊呢?」
「陛下,臣也以為此事頗為蹊蹺。」這話一出,宗室中立刻有人附和道,「世子殿下手中並沒有掌兵,亂軍血流成河,人人避之不及,唯恐一個不慎身首異處,可世子殿下非但能在亂兵中往來自如,還能先所有人一步料到陵王殿下的去向,實在古怪至極。」
這些宗室們話裡有話,程昶不是聽不出來。
是想污衊他與陵王勾結,一同釀成了今日惑亂,從而幫助昭元帝除去他吧。
其實他出現在斷崖的原因很簡單,他知道陵王對昭元帝痛恨入骨,一旦兵敗,必然自戕,於是在陵王大軍潰亂之時,讓忠勇軍的一支衛隊護送他來到山下,帶著親信先一步在斷崖邊等陵王的。
不過這幾個宗室擺明了是昭元帝的走狗,跟他們廢什麼話?
程昶道:「本王提前到崖邊,不過是想送三殿下一程罷了。」
「送陵王殿下一程?」一名宗室嗤笑道,「世子殿下莫不是當我們這些老臣都瞎了?世子殿下這小半年來與陵王殿下事事針鋒相對,何嘗這麼兄友弟恭了?」
「本王什麼時候說過本王跟他是兄弟了?」程昶道,「我跟他,是仇人。」
「兩年多前本王第一回 落水,就是為他所害;事後本王在裴府遇刺,在白雲寺墜崖,也是他借他人之手為之;去年年初,皇城司起火,本王險些葬身火海,正是他授意柴屏鎖上了柴房的門。他害本王這麼多次,今天他終於要死了,本王過來看看怎麼了?多行不義必自斃,左右陛下不懲,自有天道做主,本王看他死得慘,心裡痛快,鬱氣盡紓,有什麼問題嗎?」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誰都沒料到三公子竟會這麼坦蕩蕩地將自己與陵王的恩怨說出口。
可陵王加害三公子一事是有陛下袒護的,尋常人再怎麼委屈,再怎麼覺得不公,多多少少也會因為忌憚陛下強行忍了,豈知三公子竟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裡,普天之下公道最大,話里話外連昭元帝也一併罵了進去。
幾名宗室被程昶這一番天不怕地不怕的言辭激得亂了陣腳,一時間面面相覷,所幸其中尚有一人穩得住,語鋒一轉,說道:「殿下莫要顧左右而言他,臣問的是,亂軍之中,殿下一個不掌兵的王世子是如何做到往來自如的?難不成忠勇軍竟為殿下所用了嗎?」
「說得正是,據臣所知,明威將軍近日一直在禁足當中,而忠勇軍這些時日都為宣威將軍所令,可是今日第一個帶忠勇軍前來勤王的卻是明威將軍。敢問明威將軍為何會闖禁令,又是如何提前得知陵王會謀反?亦或者,明威將軍前來勤王是假,效忠於他人才是真,這個人原本與陵王殿下一同密謀作亂,後來見殿前司出現在平南山,知道大勢已去,見風使舵,這才命明威與裴闌聯兵已勤王之名剿殺逆賊的?」
「陛下!」又一名宗室朝昭元帝拜道,「臣等的揣測雖然有些危言聳聽,但此謀亂一案,關乎江山社稷,還望陛下一定要查清那幕後主謀啊!」
「是啊陛下,況乎明威將軍帶兵來到明隱寺後,的確第一時間趕去與世子殿下匯合,而非來垂恩宮護陛下與五殿下安危!」
雲洛與田澤等人聽這幾名宗室這樣污衊雲浠,正欲為雲浠陳情,誰想雲浠先一步越眾而出,與昭元帝道:「稟陛下,末將今日之所以會帶兵前來,是因為提前從裴將軍口中得知陵王起兵計劃。」
「當年陵王與塞北達滿二皇子通敵,以至末將父親戰亡,兄長斷臂,末將與他不共戴天,知他起兵,帶兵誅殺他,既為國,也為私。」
雲浠說著,看向御輦下幾名宗室,說道:「本將軍帶兵在垂恩宮外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們瑟瑟縮縮躲在宮裡連面都不敢露!那些叛軍是誰打退的?那些亂臣是誰誅滅的?眼下大亂將平,你們憑著一張嘴就想把白的說成黑的?哪裡來這麼便宜的事?說本將軍與王世子是亂黨,依我看你們才是真正作亂犯上,其心可誅!」
她將負於身後的紅纓槍一摘,「正好,本將軍這柄槍今日還沒吸飽血,你們當中若有誰還敢胡言亂語,便拿命祭了它吧。」
紅纓槍刃光如水,槍柄上尚有血漬未乾。
幾名宗室被這凜冽的殺伐之氣逼得連退數步,好在吳峁從旁提醒:「明威將軍,萬不可在陛下面前動刀兵。」
其實這幾個宗室為何會咬著程昶不放,雲浠心中都明白。
他們不過是討得聖上歡心,想幫昭元帝除去這個位高權重的王。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難道三公子數度生死,便只因陷於權爭生在天家?
難道生在天家,就不配得到公道嗎?
雲浠覺得厭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