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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殿前司埋伏在平南山中的人雖多, 但大都藏於垂恩宮附近,就這麼倉促與明威將軍所率的忠勇部對上實屬不智,何況寺里寺外還有陵王的大軍。
武衛長於是暗道一聲:「走!」帶著自己的衛隊迅速撤走了。
雲浠沒有派人追,她很快收了槍,見程昶嘴角與衣衫上到處都是血, 連忙將他扶起身, 急問:「三公子你怎麼樣?可是哪裡受傷了?」
不知是不是瀕死的危機解除, 時空顛倒所帶來的劇痛慢慢自周身退去,眼前視野逐漸清晰,聽覺亦恢復如常。
雖然仍舊十分乏力, 但在濤瀾烈火里飽受砭灼的心總算落到實處了。
神志回籠,程昶緩了半晌, 回道:「我沒有受傷。」
然後他說:「阿汀, 你不該來。」
雲浠仔細看了看程昶的衣衫,上面並無裂口,心知他沒有受外傷, 微微鬆了口氣。
她抬起袖口為他揩去嘴角的血漬,一面說道:「三公子深陷絕境,我不能不管。三公子擔心我受牽連,可以什麼都不與我說,然後撇下我,獨自一人赴險,可是我做不到獨善其身。」
雲浠說這話的時候雙眸是低低垂著的,言語間竟有些負氣。
程昶聽出她的怨怪之意,解釋道:「如果今日的生逢絕境的只有我,所累及的只有你,我就是拉上你,一起共赴險局也沒什麼。但是,阿汀,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在將門之家。」
每回深陷絕境都是孤身一人,若是可以,他何嘗不願意有人與他同生共死?
可是她是將門之女,如今更是當朝將軍,他既然被昭元帝打上「反賊」之名,她若帶兵幫了他,難道要讓世代忠烈的忠勇侯府名聲盡毀,成為叛國犯上的賊子?
即便她有法子為忠勇侯府脫罪,他不能讓她冒此風險,那麼多無辜的將士一旦受牽連該怎麼辦?
這世上生死是大,正因為此,每個人的命都是命,沒有誰該為誰犧牲,這便是他的方圓。
山野間的拼殺聲沸反盈天,宣武將軍所率兵馬撞破寺門,已殺到明隱寺裡頭來了。
程鳴升戰死,游騎將軍被擒,輔國將軍的殘部四散潰逃,沒有這萬餘人相助,翊衛司的禁衛軍就算再驍勇善戰,奈何敵眾我寡,被陵王的兵馬打得節節敗退。
山中局勢混亂不堪,翊衛司正面迎敵,幾支陷於兵亂的殿前司武衛隊急於突圍,到處都在廝殺。
更遠處,許多廟宇都著了火,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將這日暮天穹燒成一團詭異的血紅。
宿台與羅伏結束了與殿前司的纏鬥,趕來程昶這邊,二人見程昶無恙,知是雲浠在最危急之刻護住了他,同時與她謝過。
崔裕甩開追兵,朝雲浠抱手道:「將軍,宣武將軍方才已帶兵朝這邊來了,他的人已經發現我們了!」
形勢危急,一眾人也顧不上禮數,宿台聽了崔裕的話,立刻就問:「你們帶了多少將士?」
雲浠道:「本來有兩萬,但我今日之所以能順利潛藏入明隱寺,全憑與裴闌合作,現今大半兵馬都舍了他,手上只有兩千。」
兩千將士聽起來雖眾,但於眼下的局勢而言實在杯水車薪。
不提陵王手上有兵馬近十萬,昭元帝的殿前司禁軍更是只多不少。宣武將軍已從東面破寺門而入,懷集、張岳幾位將軍也從明隱寺西北趕來集合,更莫要說潛藏在這寺中昭元帝的人。
他們中,無論是誰,都是想要程昶的命的。
忽地一聲巨響,一座廟宇經不住烈火焚燒,轟然坍塌了,濃重的灰霾在斷垣上落定,露出後頭身著銀甲的士兵。
宣武的人。
「小心!」
下一刻,羅伏高聲提醒。
宣武的陣前兵一看到雲浠等人,想也不想,第一時間張弓搭箭,好在雲浠反應極快,摘下紅纓槍,橫槍一掃,將飛來的箭矢擋開,在崔裕的掩戶下,迅速撤去一座佛塔之後。
宣武的人似沒有追來,但一眾人不敢懈怠,沿著佛塔後的小徑,往最近山路疾去。
路上,崔裕問:「將軍,我們去哪裡?」
雲浠仔細想了想,心中尚未有答案,便聽程昶道:「去垂恩宮。」
「不行。」雲浠道,「陛下既這樣都不願放過三公子,垂恩宮附近必然埋伏了大批殿前司的兵馬,若去那裡,三公子只怕會更危險。」
她想了想,斬釘截鐵道:「往南走,我們護三公子下山。」
說著,轉身便要改道。
程昶握緊雲浠的手,拉著她站定,說道:「眼下陵王知道裴闌背叛他,必然早已派人去了明隱寺南門,殿前司不願放過的人只我一個罷了,我們如果往山下走,如果遇上陵王的人,生還的可能又有多少?」
「可是——」
「我知道,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的確是下山,從此以後離開金陵,可是這樣太冒險了,就算我們可以從陵王的追兵里突圍,豈知裴銘不會派人來路上攔截我們?此前西南方向的火藥已經炸了一枚,陵王這個人做事萬無一失,你又怎知山外沒有更多火藥?再說往垂恩宮走,我未必沒有生機。」
程昶略沉了口氣,「陛下早就在山中埋了人,隨時可以取我性命,可是此前陵王的兵馬攻來山下,形勢如此危急,他卻要等田望安把宗室帶走了才對我下誅殺令,說明什麼?說明他不想讓人知道我是被他殺的,他想做一個我是死於亂軍之中的假象。只要我們趁著陵王與殿前司惡鬥之際,先一步出現在垂恩宮,出現在宗室們面前,我便可以轉危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