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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平心而論,且不論殿下是不是要反,也不論今日的敵手到底是誰,事情到了動兵這個地步,便沒有退路可走了,比的都是真槍實刀。而最後究竟是誰『藏禍心』,誰『清君側』,也不過是看誰王誰寇罷了。三公子已是陛下的眼中釘,無論他將唆使輔國將軍造反的罪名推給誰,最後都會回到他自己身上,陛下是不會放過他的。眼下已到了生死攸關的境地,你卻要在這勸殿下與一個將死之人逞口舌?」
羅復尤說完,再次朝陵王深揖而下,「殿下,您放心,臣會留在寺中,到時陛下這裡無論發生何事,臣都會及時派人知會殿下您。便是——」他稍稍一停,篤定道,「便是臣今日止步於此,雖死,亦無憾無悔!」
當年陵王通敵塞北達滿二皇子,受裴銘與羅復尤相助。
經年過去,三人早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五殿下是從塞北回來的,若任由五殿下繼位,他們豈有生機?
羅復尤正是清楚這一點,所以寧肯豁出命去,也要為自己、為陵王搏一把。
陵王看著羅復尤,除了柴屏,這個人與裴銘是跟了自己最久的朝廷大員了。
事到如今,多餘的話不必贅言,唯有功業成才可慰功臣了。
陵王於是一點頭:「走!」
步履又穩又快,離開了月靈台。
第一五二章
山間忽然起了風, 在廟宇之間呼嘯徘徊。
程昶從靜室里出來,迎面碰上皇城司的武衛長羅伏。
他朝程昶一拱手, 壓低聲音道:「殿下, 衛大人派末將來保護您。」
今日祭祖,沿途護行的雖是翊衛司, 但昭元帝為防禁軍各統領與指揮使自重,曾命殿前司、皇城司、翊衛司隸下的武衛隊定期調換,羅伏這一支便被衛玠塞到了程燁這裡。
羅伏又道:「平南山中的情況衛大人已料到, 他會儘快想辦法趕過來。」
程昶微頷首,問了問山下的情況,便朝寺廟東面走去了。
昭元帝與田澤的誦經禮已畢,眼下被請到了靈音殿旁的問賢台,程昶一到, 不少宗室已候在大室之中了, 昭元帝坐在上首, 正在聽程燁稟報山下的情況。
「末將適才已派人去山下探查過,輔國將軍隨行兵衛共三百餘,但這都是明面上的, 山中恐怕還埋伏了不少,具體數目要等末將身邊邏卒仔細查明才知。」
昭元帝點了點頭, 稍養了會兒神, 只見翊衛司一名邏卒匆匆進得殿中,撩袍拜下:「啟稟陛下,大事不好了, 輔國將軍聯合西山營的游騎將軍,埋伏了近萬人在平南山中!」
室中宗室們聽程鳴升帶了近萬人來平南山,均瞠目結舌,今日伴駕的翊衛司禁衛統共也就五千來號人吧?
「大膽!」昭元帝勃然道,「他這是要反麼?!」
仿佛就為應驗他的話似的,又一名翊衛司邏卒疾步進得殿中,「陛下,不好了!輔國將軍親自斬了前去交涉的禁衛兵卒,高舉旌旗,只怕是要反了!」
山下的吵嚷聲已歇止,取而代之的一陣接著一陣的號角長鳴,輔國將軍起兵的地方與山寺有些距離,號角鳴音被呼嘯的風濾過後傳到眾人耳里,有些縹緲,然而山里山外的喊殺聲卻震天動地。
宗室們終於慌亂起來,有人問:「輔國將軍怎麼這就反了?難道就為他那個私養子麼?」
又有人說:「程鳴升能在平南山中埋下這麼多兵馬,一定是早做了準備,當時車儒還沒出事呢!只怕這個車儒只是一個起兵的幌子,程鳴升今日起兵,早有預謀!」
「他手上統共就幾千兵馬,便是加上游騎將軍的,湊個整,也不過一萬,怎麼反?憑什麼反?」
說話人一推身旁立著的另一人,問:「陸大人,前幾日輔國將軍把他那個私養子的事鬧到三司的時候,大理寺的計大人不是派你細查麼?你可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被問話的這個人名喚陸昌石,年近而立,面白長須,乃前朝平欒郡主儀賓四子,憑恩蔭做的官,眼下在大理寺任評事。
陸昌石自聽聞輔國將軍起兵面色便難看得緊,被旁人推著一問,渾身一個激靈。
他猶豫片刻,看了左首的程昶一眼,邁前一步稟報:「啟奏陛下,臣受大理寺計大人之命,的確去輔國將軍外甥車儒家中搜查過兩回,是……查到了一些蹊蹺。」
昭元帝問:「你查到什麼?」
陸昌石張了張口,似乎不知當怎麼表述,須臾,探手入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他正欲將書信呈上,忽地只聞「轟」一聲巨響,整個平南山仿佛都顫了一顫。
眾人面色大駭,張惶四顧,膽子小的已發起顫來,程燁快走數步,到問賢台外展目一望,隨後回到室中,向昭元帝稟道:「陛下,是火藥。」
他略作一頓,仔細嗅了嗅,又道:「只聞其聲,不見其形,不聞其味,這火藥想必埋得尚遠,但,聲響這樣大,想必量多。」
「這……山中怎麼會有火藥?難道也是輔國將軍事先埋下的?」一名宗室慌道。
程燁沒應他的話,吩咐先才兩名邏卒:「去看看這火藥具體在何處炸的,又是何人所埋。」
「是。」兩名邏卒應聲退下了。
山下翊衛司與反將的交戰聲也似乎受這火藥影響停了一停,然而片刻後,一聲號角鳴過,平南山東側又傳來行軍之音,這行軍之音像是給了反將的兵卒無限勇氣,一浪接著一浪地往山上衝來。